一天前。
姜鹤远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看着万家灯火,天空上挂着一轮惨淡的月亮,想起尹蔓对他说,每个人各有处境。
人的一生会遇见无数人,短暂的萍水相逢,她在他的生活中已是雁过无痕,归于万千过客之一。姜鹤远一度以为和尹蔓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所以当他接起那个来自昭市的陌生号码,听见她绵绵的声音时,罕见地愣了两秒。
“姜教授您好,我是尹蔓。”
“……”
“喂,您能听见吗?”
“嗯。”
她有些局促:“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们之前见过。”
“记得。”那时她对他可不像现在这么客气。
尹蔓迟疑地说:“您说过会帮我一个忙,还算数吗?”她生怕他忘了,隐晦地暗示道,“就是周如如出事那天晚上。”
种种混乱仿佛就在昨天,姜鹤远想起那晚送如如回家后,自己的确承诺过欠她一个人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虽然她问得劈头盖脸,连寒暄都没有,可他还是听出了她话语间忐忑的试探。
尹蔓屏息等着他的答案。
姜鹤远站起身,月亮的茫茫光辉将周围的云变成了轻纱。
“算。”他说。
尹蔓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她准备的一大堆话反而卡住了。
“有什么事,说吧。”姜鹤远道。
尹蔓不愿让他过多参与这些破事,只简单讲了下要去云市的计划,她担心他嫌自己麻烦,信誓旦旦地保证:“您只要帮我两天就行,我安顿下来了,绝对不会来打扰您。”
她说得避重就轻,然而姜鹤远越听越不对劲,尹蔓目前的状况与原皓嘴里说的显然大相径庭,可她不欲多说,他也不便多问,只应道:“好,我去安排。”
最重要的一步搞定,尹蔓挂断电话,马不停蹄地在网上约了去云市的长途车,布置好这一切,她握着手机,心情激荡,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半天静不下来。姜鹤远作为一个与邵江毫无关联的人,是她手中仅有的机会,要是他不帮她,她也真是穷途末路了。本来还编了一大堆话来应付他的质问,他却一点推辞都没有,这么顺利地就答应下来。
她将手机贴在额头,不住地想:还好。
还好。
尹蔓上车后给姜鹤远发了条短信,他算着时间还早,本想继续看看书,结果看了半晌没看进去,文字一行一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索性在跑步机上跑了会儿,又洗了个澡。直到换好衣服,整暇以待地坐在沙发上,发现竟还有一个多小时。
他盯着表,看着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突然觉得自己坐在沙发上看时间走这件事很蠢。为了不再做这件蠢事,姜鹤远直接起身出门。
早就早点吧。
时隔多日后,她风尘仆仆地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多谢。”
凌晨的云市寒意深深,呼吸间有浅浅的白雾。她打了个稍等的手势,迫不及待地点燃一支烟,走几步离远了他,狠狠地抽了两口,看来是憋坏了。
“您久等了。”尹蔓含混地说。
“刚到。”
姜鹤远将她的行李搬上车,很轻,应该没带什么东西。她不敢让他等,过了把瘾就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
尹蔓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略显拘谨:“麻烦您这么晚还来接我。”
电话里求人是一回事,真的见了面又是另一回事,自己先前那么斩钉截铁地划清界限,如今却又厚着脸皮来投奔他,她都能听见阵阵打脸的啪啪声。
姜鹤远问:“你来这儿是长久待还是有什么打算?”
尹蔓顿了顿:“不知道,没想这么多。”
她决定来之前,一心只念着跑了再说,如果再不跑又会重蹈覆辙,一旦邵江真的占有了自己,她在泥潭里就别想再爬上来。
尹蔓谋划了那么久,一边控制着与邵江若有若无的暧昧,一边故意将叶兰放在他身边分散他的注意力,好不容易才让他以为自己在朝夕相处中原谅了他。她原本预计再过半年,等神不知鬼不觉地存够了钱,把证件偷出来再逃,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邵江不按理出牌,导致这一天毫无准备地提前来了。
“入房手续已经办了,你到酒店直接睡觉就行,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姜鹤远道,“到市区还要四十来分钟,困了可以先睡会儿。”
尹蔓正担心没身份证住店怎么办,见他安排得这么妥帖,为表感谢,她从兜里掏出一盒糖,真心实意地邀请:“您吃糖么?”
姜鹤远不知该夸她懂礼貌还是识时务。
“不吃。”他谢绝。
尹蔓锲而不舍地推销:“薄荷的,晚上开车醒神。”
姜鹤远摊开手,她在他掌心里倒了两颗,他面无表情地嚼碎了。
两人话都不多,离上次见面又隔了那么久,气氛有点冷场,尹蔓只得硬着头皮找话题:“那个,云市还挺冷的哈。”
姜鹤远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将音乐打开,温和清澈的乐曲响起——
nd.
i n.
……
寂静之声。尹蔓那张外语旧唱片也收录了这首歌,熟悉的乐曲给人带来归属感,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头皮。车窗外的路灯一根根闪过,仿佛带了某种催眠的作用。
她多日提心吊胆,辗转反侧,一路上又异常兴奋,神经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放下心来,宛如浸泡在寒夜里汩汩温热的泉水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