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窗上,火光映着混乱的人影,像皮影戏一样晃动着。
纷乱,一场杀戮的戏,在月白的绢纸上,绽开了片片殷红,血腥又绚丽。
晏初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她此刻正躺在一张榻上,身上盖着柔软光滑的丝被,四周帐幔落下,朦胧轻暖的光从外面透进来,如果不是隐隐约约的杀声传进来,她几乎以为这是一个更深帐暖井梧飘黄的清宁秋夜。
她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厅堂里灯火幽暗,满桌丰盛的菜肴,几匹纱幔委落在地,旁边是刚才轰然倒下的青铜镜台。她记得刚才那鬼魅的长刀砍下来的一刻,情急之中,她拼命撞倒了镜台,破裂的地板承受不住压力,塌陷了下去。
这时,有什么东西滴到了她头顶,伸手一摸,手心一片稠滑,是血!
她猛地抬起头,就看到头上楼板的缝隙里不断地有血渗出。
她赶紧跳开,动作太大,脑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痛得她一缩脖子。
“别乱动,你头上有伤。”屋子里有人对她说话,那声音轻得像山间的雾霭飘散。
不知为什么,晏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循声望去,就见灯阙前站着一个人,白衣似雪,长身而立,长发如乌黑的锦缎般垂落肩头,衬得他耳后颈侧的皮肤莹白剔透,像山巅遥遥的冰雪。
他的手中持着一秉烛正逐个点亮阙台细枝上的铜灯。烛火映照下,他的容颜,清而艳,像白刃上的碧血,雪地里的红梅,看得人惊心动魄。
这……这个人难道就是琴师卫子焉?跟从屋顶上俯瞰下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啊!
而且这还只算是……长得不错?惊为天人好不好?!
柴洪这是眼瞎吗?!
随即她才想到了柴洪和雷彪这些人,都不见了。
“山海帮的人呢?”她问
“一炷香前,他们就上去查看了,”他仰起头,露出弧度优美的脖颈,静静道,“一个也没有下来。”
楼板缝隙里不住地有血渗下来,像持续不断的滴漏,楼上一片死寂,只有哗哗雨声传来。
她顿时浑身冰凉。
“我们得赶紧出去,楼上有怪物,那些人已经被杀了!”
“怪人?”琴师优美的唇线不易察觉地一勾。
看得晏初的心脏都跟着跳了跳,“嗯,是夜罔鬼,穿着污白色的袍子,骨瘦如柴,手里拿着长刀,刀上都是血,我亲眼看到的……”
她脑子似乎还没有适应这一系列变故,连说带比划,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像个疯子,但是也顾不上了,“山海帮的那些人没下来,就是被杀了!”
琴师静静地听着,沉静的双眼如同一片寂静的冰湖。
他一点都不害怕?
“我们出不去的。”最后他说。
“为何?”
“你想从哪里出去?从楼上的密道?还是客栈的门?”
晏初哑然,楼上的密道肯定不行,那东西一定在黑暗中游弋,这一上去不等于是步柴洪那么的后尘,可是客房的门……门外杀声震天,难道要杀出一条血路?就凭她?
除非她武功绝顶,以一当十,大杀四方,算了,这种事想想就罢了。如果她真的武功绝顶,刚才就不会缩头乌龟般躲在角落里了……
“你放心,你说的鬼不会下来。”琴师静静道,然后他看向身后燃烧的灯阙,笃定道,“如果能下来,早就下来了。”
那是一座十八盏铜灯组成的灯树,一般在宴会中才会布置,柴洪他们的房间果然是奢华。
难道说夜罔鬼怕光?所以只能在黑暗的密道中活动?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好了,你我都走不了,不如想想如何过这长夜吧。”琴师拂袖在桌前坐下。
啥?在这生死未卜之际,这个人还想着长夜漫漫索然无趣?
琴师扶起一只空杯,倒上酒,“你也饿了,先喝口水,吃点东西。”
咦?她好像记得刚才酒壶不是已经被箭射了个对穿砸碎了么。
还有……这个人水和酒不分吗?
不过她先前被困在地道里,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消耗了太多体力,此刻饥渴交加,也顾不上多想,接过来就往嘴里一灌,一大口酒落肚,才辣得连连咳嗽,这酒劲怕不止十年吧?
而眼前这个人,浅酌慢饮,从容淡定。对外面的喊杀声充耳不闻,他这算是看破生死了?
随即她就闻到肉香扑鼻,只见琴师打开了她面前的银碗,里面是满满的一碗让她馋涎欲滴的红烧獐子肉,
“饿了吧,先吃菜。”他轻轻道。
香气扑鼻。倒像是新鲜刚做出来的。
她真的是饿昏了,也不多想了,就算今晚要交代在这里,先做个饱死鬼罢。
一顿饭从来没有吃得那么香过,外面打得有多热闹,她就吃得有多香。
看她秋风扫落叶一般狼吞虎咽,琴师别有意味地一笑,“姑娘,慢点。”
额……他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这个念头还未转过,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忽而抬起手,轻轻在她嘴角一抹。
清凉的指尖刮过脸颊,她的脑中轰得一声。
只见琴师从她嘴角揭下一小撮肉糜。
晏初的脸一烫。好丢人。
随即她看到那只修长的手,手背上的血虽已经凝住了,但看上去那伤口还是触目惊心。
“你的手?”
他不在意地一抬起袖子就要遮过。
“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露在外面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