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声,接过药,瞬间一饮而尽,目光始终不离身边那张苍白无生气的脸。
“陛下,段院士之女前来探望奕王殿下。”周公公上前道。
皇帝蹙眉:“她来做什么?”
“回陛下,这段小姐似乎和奕王有过生死之交。”周公公答道。
“你倒是知道得挺多。”皇帝“和蔼”一笑,周公公身子缩了缩,“那便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白袖进入御銮宫,身边带着一名大夫打扮的男子,自然是傅钰。
“参加陛下。”白袖略一施礼,“奕王殿下与小女有些交情,故小女此次来,是请了位江湖鬼医为殿下诊治。”
皇帝淡淡地打量傅钰一眼,傅钰在脸上抹了些东西,他自然认不出来。
此时皇宫最来者不拒的便是大夫,管他哪路大夫,只要有医术,皇帝一概不拒。
“把脉吧。”
傅钰上前,撩起南荣奕的袖子,只见他双目紧阖,呼吸微弱面色苍白,指尖搁至脖颈处大动脉,血流逆行,呈忽浅忽沉的趋势。他蹙紧了眉头:“殿下可中途醒来过?”
皇帝眉目间倦意浓浓:“没有。”
“老夫回去后会力研方案。”傅钰拘礼道。
“什么?”皇帝神色一惊,方才浑浊的眸光瞬间发亮,“你的意思是你有法子医治?”
“嘘——”白袖竖起食指,尴尬地笑,“陛下,隔墙有耳。”
“嗯。”皇帝投来赞许的目光,“你回去后尽管研制,有需要的药材尽管提,朕会全力配合。”
毓竹殿。
“傅钰,你真有法子救他?”踏进毓竹殿,确定周围无人后,白袖迫切问道。
傅钰面色沉重:“自然无。”
一泼冷水兜头浇来。
白袖骤然一惊,心从山巅霍然跌到谷底:“什么……那你为何?”
“自然是诓陛下。”傅钰抢道,“奕已经油尽灯枯,陛下身子弱,经不起打击。”
白袖垂眸,只觉浑身一阵虚无,似有千万只手在拍她脑袋,又有千丈火在灼烧在脚底,万年冰雪在心上肆虐,吞噬着她最后一丝希望。
月光还是那么皎洁,挂在天上像个白晃晃的玉盘子。地板还是那么干净,看得清两人静寂的倒影。
“或许,一件事真的不能坚持得太久。”良久后,傅钰仰头叹息。
“他经历了那么多都没有事,死里逃生那么多次。”白袖震惊、质疑、不甘、悲痛,“傅钰,如今你告诉我他……”
“白袖,奕真的很喜欢你。”傅钰打断她,转身走到书案后的柜子前,按开一间暗格,取出里面的东西,全部摊到白袖面前,是数张精致描绘的画卷,画卷上女子红衣似火,眉目如画,或娉婷玉立于池塘边,或浅浅眠在屋檐下,或静静坐在一地月光上撑肘沉思……张张注入涔涔心血,注入缱绻情丝。
她忽然想起,那年那日,春和日丽,她与他初遇在锦奕坊,她一脸不甘,他一脸戏谑,后来,她将他打伤。
再后来,她成为他的侍女,一次次地挑战他的底线,却一次次在他的冷嘲热讽和淡漠中被原谅。
她做过他的侍卫,整天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帮他训练将士,与他玩笑。
后来她出卖他……这是她至今最愧疚最难以启齿的事,她不敢告诉他,但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她讶异于他竟从未提起,甚至在她窃取金文牒那晚相救与她。
再后来他们在苏岐相遇,那晚海棠烂漫,花香袭人,他第一次真正与她动怒,接着他们在苏岐共同度过一段险峻的日子……
琼山上,他温柔一笑,胜过青山白雪,胜过百里风花。
那晚被她打断的缠绵,竟是他们最后一次亲昵……
而他为她默默无闻做好了一切,帮她铺路,保护她的“家人”,一次又一次救她于困境……
不,南荣奕,你还没有带我去地宫,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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