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当他出生的时候,苍术师预言,他将是那个可以改变十三境的人。
那时的巫族卑微而渺小,面对强悍的灵族不得不做了一个又一个妥协,退居土地、忍让灵族人的嚣张跋扈……有的人开始不甘。
族长将阖族振兴的希望寄托于他,于是自他呱呱坠地开始,他的父母辞去职位放弃荣华富贵开始隐居,而他,从被欲言的那一刻开始,襁褓未脱,便被送进冰冷的宫。宫中没有亲人,他不愿同仆人说话,因为他们总是议论,说他是个妖怪,一出生便逼走了父母。
先生日复一日地对他进行一番又一番启蒙,努力让他的识空术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极致,他也勤学苦练,因为他以为,只要达到了族长的要求,自己就可以见爹娘一面。
当他年满十岁的时候,他的心眼开启,他发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不是人间,更不是十三境,它来自遥远的未来,并且和这个时空平行存在,这个世界有着与十三境和人间截然不同的面貌,他们有数不胜数的新奇的东西,他们能坐着白色的东西在天上飞,他们能乘着巨大的鱼潜入深不可测的海底,他看见各种各样的鱼,还有各色各形的水下植物……
当他兴奋地将这件事告诉族长的时候,他看见族长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和浓烈的yù_wàng。
族长和蔼地摸着他的头说,你帮我统治十三境,然后我们一起将那个时空与十三境融合可好。
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族长,因为那个时空根本不可能和十三境交汇,他也不愿因为族长的私心去破坏十三境现有的安宁。
那晚,他看见父亲深夜被召进宫中,族长站在冰凉的台阶上,俯视,一脸冷漠地对跪着的父亲说,要么你将你的儿子吞噬,你仍然是巫族伟大的苍术师,要么,你死。
父亲当场自尽,他永远忘不了父亲倒地前那充满懊悔与愧疚的目光,那道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好像时光凝固,就此终结此生。紧接着他的母亲也闯进来,哭得撕心裂肺,而后也随父亲而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奉为神祗的人,其实是一个yù_wàng焚身玩弄生灵的魔鬼。
他连夜赶往兀跫眼,纵身一跃——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一间破茅屋前。
那是一个凉风微润的山涧,有清脆的鸟鸣逶迤的泉水,这里的花朵比十三境的花更加斑斓,阳光和十三境一样温柔。
他在这里住了下来,日落伴将稀,山风拂萝衣。草露深山里,朝朝落客裳。
他在山上独自生活着,踏过春光抚过百叶赏过秋水,一直到了寒冷的冬天。有一日,他上山打猎,路过山腰时,忽听得若有若无的呻吟,他循声前去,看见一个瘦削的男孩,他浑身是血,虚弱地躺在一个冰窟窿里,一把利剑贯穿了他的胸膛,血液早已被冻成冰块,他的嘴唇发白,脸色乌青。
他赶紧脱下背篓,将男孩捞了上来,他将他带回茅屋,将火烧得像白天那么亮,给他清洗伤口、上草药、换衣裳。直到几天后,在光晕如雾的清晨里,男孩睁开了大大的双眼,那一双分明稚嫩却饱经沧桑的眼中闪着泪花,像梅花花瓣上结的露珠。他笑着轻声唤他,你醒啦?
他如梦初醒,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在确定自己是不是凶手。
他笑出声,道,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嗯……但是我们马上,现在就认识了。
男孩终于笑了笑,他说,大哥哥,谢谢你。
他当时正在喝水,差点没喷出来。
他扬起三根手指,在他面前用力晃了晃,笑道,按年龄,你该唤我一句老祖宗。
男孩一哂,怎么可能。
他说,管你信不信,但这就是事实。
后来共沐星光时,男孩向他吐露自己的一切,他发现,自己跟这个男孩竟如此像。
望着男孩坚定如冰霜的脸,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问,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究竟会是个什么感觉呢?
男孩笑着,漫天的星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飞舞,他说,你跟我下山便是。
次日,他们结了拜,若谁叛离,天打雷劈。
——
天空忽然下起了毛毛小雨。
看台上的人,手指轻叩在桌面上,嘴角扬起一抹阴鸷的笑——
咒火,不惧水。
当一把把花瓣一般的伞被撑起的时候,紫色的烈火自地面喷发。
傅钰苍白着容颜,望着牛奶一般白净的天空,喃喃:“明明在下雨,你怎么还是这么纯澈?”
说罢摇摇头,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一股刺痛自脚尖袭来,他不去看,因为亲眼看着自己灭亡胜过千百种残忍。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
只见一红一蓝,踩着一把把伞尖,凌空飞速划过,像一道双色彩虹,日光乍现,雨收!
那团火一样的东西半空中喊道:“傅钰!我和我家相公来救你啦!记得叫我爸爸!”
“……”
白袖掌中凝出一团霜雪,合掌向他脚下飞腾的火焰流星般袭来,顷刻间,火灭。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他们叫嚷着,一边骂一边朝法场涌来,在他们即将跨出第一步的一刹那,黑虫如魅!
一只只蛊虫,河流般阻断了他们的路。
高高的城墙上,一个明眸善睐的女子发丝飞扬,紫衣如烟,她敲着腰间的罐子,笑道:“宝贝儿!好样的!”
南荣奕接过傅钰,敲掉他手上的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