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退一万步说,语默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也还罢了。他怎么还能邀请师兄一起入府呢,那他和公主非打架不可。一想到这里,他的思绪和心情都更乱了,脑海里迷迷茫茫地闪过一个疑问,要是有一天师兄和公主真打起架来,那自己是帮师兄还是帮公主呢?……那多半是要帮公主的,因为师兄会武功,公主打不过他。
沈傲庭哪里会知道,冯立羽脑袋里一塌糊涂,瞬间转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见他久久不答,点头道:“冯兄一定是出于官宦贵族门第了,所以不方便讲。不过君子之交,贵在知心,门第家世本来就不该问。”
冯立羽回神道:“非也,其实小弟也并非什么高门高第出身,我原本是鄂州江夏的穷酸秀才,从小失怙,和寡母依附舅氏。后来赴京赶考,皇榜高中,又因缘巧合被当今陛下招为了驸马……”
刚说到这里,杜语默捧了一个托盘进来,听见冯立羽的话,愕然一呆,失惊道:“什么?小……冯公子!你……你被招为公主的驸马啦?!”吓得将托盘失手砸在地上,里面盛的碗碟全都打碎,酒菜米饭泼洒一地。
………………
夜色如醉,撩人的晚风轻轻迎面吹拂。
沈傲庭牵着马和冯立羽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面上,今晚非是金吾不禁夜,城门刚一关偌大的东京城就已经禁街了。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并不为难,沈傲庭仗着一身功夫,倘若碰上了巡查的金吾将军,他自然可以飞檐走壁来去自如,绝不会被他们抓住。而冯立羽既然是驸马,总有点小特权,至少沈傲庭是这样猜想的。
沈傲庭一路上都想找些话出来与冯立羽交谈,但试了几次,不知道说什么好。冯立羽似乎天生就比较沉默寡言,又或者他并没有谈兴。
沈傲庭呆呆地想,他是驸马爷啊,也许我可以问问他考状元招驸马的经过,但这些话刚才已经说过了。突然一抬头已经到了内城门,再往前去就该是皇城了,傲庭停下脚步,将马缰交给冯立羽说:“冯兄,恕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冯立羽点了点头,抬起幽怨的眼眸,深深地凝望了他片刻。
沈傲庭在他这样的凝望下突然心思一动,第一次发现他像个女孩儿一样,脑海中又闪过师妹的影子,不知怎么,师妹的身影和眼前的冯立羽有了一点点重叠,他几乎失声喊道:“冯……”愕然一愣,他不是冯莘,是冯立羽。
冯立羽从傲庭突然激动起来的神情中惊觉自己的失态,怕被看穿,慌忙掩饰,转过了脸。却见到旁边有一间月老祠。庙门口重重叠叠、花花绿绿的挂满了善男信女求的姻缘签。
冯立羽心跳突然加快,装作漫不经心道:“噫,这里有一个月老祠。沈兄可有心上人,要不要去向月老求一支灵签?”问出这句话时昂头看天,感到两个脸颊微微发烧。
沈傲庭道:“我确实曾经与一个女子定下婚姻之约,她……她便是我最心爱之人。”
冯立羽看着一边道:“哦?是什么样的女子?”
沈傲庭哑然失笑:“冯兄记忆有些不好了,我们第一天遇见,在那个酒楼上,我便向你说过的。”
冯立羽拍了下脑门,暗怪自己糊涂。想起果然那天在杜语默的怂恿下,傲庭早就把自己上京寻找师妹,以及姑苏冯府的灭门惨案和盘托出了。他今晚心不在焉,接连露出破绽。
忽然心底又是一凛,转意我为什么要问他“是什么样的女子”,我明明知道那女子就是自己,难道是我与师兄分别久了,就变得不自信吗?非要听他亲口承认我是他心间上的人?
心烦意乱地伸手将傲庭一拉,说道:“沈兄为了早日和你失踪的师妹重逢,那更应该去求一个月老灵签了。”
冯立羽把马缰随意地在月老祠门口的马桩上绕了两圈,拽着傲庭就进去了。
这座庙宇香火旺盛,夜不闭户,庙宇里点着海灯烛火,如同白昼。两边墙壁上到处张挂着人们求过的花花绿绿的姻缘签。庙里空无一人,并没有值夜的庙祝。大概因为东京城晚上宵禁,同时月老祠一般也不会有盗夜者光顾。
冯立羽率先跪倒在蒲团之上,虔诚地礼拜三匝,回首一看沈傲庭。傲庭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也赶紧在旁边蒲团上跪下来,拜了三拜。
冯立羽摇晃签筒,先抽到一支“下下签”,心中一冷,拿着签竹不说话。沈傲庭在旁边接过来一看,签文写的是: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相思成灰泪始哀。这意头确实不好。
沈傲庭见冯立羽满脸郁色,赶紧说:“冯兄,别灰心。也许我也抽个下下,比你的还不如呢,那你的签意就变得好啦。”
冯立羽忍不住瞪他一眼道:“呆子,你再抽个下下,我有什么好?只怕我更好不了啦。”
沈傲庭不解他这个话,只道他心情糟糕,难免发脾气。摇晃签筒,不料抽到“上上”大吉。签文写: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沈傲庭拿着签竹发愣,还猜不透作何解,突然身侧有人冷冷一哼,他回头看到正是冯立羽。他发呆的时候,冯立羽已经到他身后,瞧见他的签文,振袖一挥,转身就出了庙宇。
沈傲庭莫名其妙,心中一闪念,冯立羽应该不是小气之人,难道是他抽了下下签,而自己抽了上上大吉,就惹恼他不成?赶忙起身追出去。
冯立羽解开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