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此言一出,群臣嗡的一声,又很快安静。
庞太师道:“小女一向知礼,这尊卑上下岂可乱了秩序。两支发簪或许只是相似,绝不会和公主的一样。”
曹皇后道:“是不是一样,太师可以亲自看看。”鱼灌恩领会皇后的旨意,示意小太监将两支发簪捧到太师面前,庞太师乍一看之下,两支发簪果然瞧不出什么区别,他的脸色顿时灰暗,变得十分难看。
庞妃忙道:“这当中定然是有误会,庞文婧不过一介臣女,岂敢僭越。还请陛下查问清楚。”
曹皇后抢在皇帝之前道:“宣供奉司主事太监。”
供奉司主事上来勘验了两支发簪,说:“这两支发簪都是宝元年间所造,材质、式样都是一样,只是上面的坠珠一真一假。红盘中为假,紫盘中为真。”
仁宗冷笑道:“好啊,两支发簪一模一样,朕的公主所戴倒是赝品,太师的千金,戴的全是真品!还不知朕的府库里,有多少是太师爷不要的东西,这才献给了朕!
仁宗此言一出,庞太师脸上变得一片死白,连庞家几个儿子也齐齐变色,只有庞文婧还蒙在鼓里。群臣则马上自行推测出前因后果。
宝元年间,庞太师正好主管礼部,正是爆出“赝藏贡品案”之时。换句话说,这两支发簪,真的那支正是当年庞太师私自赝藏起来的皇室贡品,现在稀里糊涂被庞六小姐戴到了今晚皇帝的寿宴上,而假的那支是庞太师当年进贡给皇室的赝品,被供奉给了庒慎公主。
本来庒慎公主戴了许多年都不知道真假,偏偏今晚两支发簪撞在一起出场,被皇后眼尖发现了,这可真是天不藏奸。堂堂公主戴了多年赝品,这可真够丢脸的了。
当然,这些都是了解当年“赝藏贡品案”的臣子,自己推测的“真相”,甚至皇帝也是这么推想的。而他们这种“臆测”和“推想”正是冯立羽非常需要的。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悄悄浮上一抹冷笑。
只有庞太师知道,当年案发以后,他已经退赔了所有赝藏起来的皇室贡品,公主那支发簪绝对是真的,他再蠢笨,贪婪,也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富弼见机出班奏道:“陛下,当年赝藏贡品案有头无尾,半途而废,只因为涉案的内府总管死无对证。如今既然抓到太师府现行,臣恳请陛下,重启此案。”
御史跟着出班启奏:“当年因为赝藏贡品案,贬黜了许多朝廷官员,最后不了了之,使奸佞遁逃,忠臣寒心。臣附议丞相,重启此案。”
许多官员见此情景,纷纷站了出来,都道:“臣等附议,重启此案。”
仁宗沉吟未答,庞太师已经爬到地下磕头,喊道:“陛下,有人分明想借这一支小小发簪,迷惑圣聪,重启当年的赝藏贡品案,栽赃陷害老臣。”
庞妃亦离座而起,到御前福拜道:“这两支发簪出现得奇怪,请陛下查问清楚。”
庞文豹、庞文才兄弟反应迅速,庞文豹立即出班启奏:“陛下,公主的发簪一定是真的,只是有人故意掉包,从中做了手脚。把真簪换到我妹妹手中,而用一支假簪欺蒙公主,欺蒙陛下。”
冯立羽的脸色闪烁了下,暗暗心惊,这庞文豹反应极快,什么线索都还没有,马上能推测出发簪被交换掉包,对他的聪明才智,也觉佩服。
却没注意身旁的庒慎公主,目光好几次投射在他脸上,又快速瞥开。
庞文才已喊着庞文婧道:“文靖,这两支发簪,哪支是你的?”
庞文婧此刻也知道自己的发簪惹祸了,向两只托盘中一看,道:“我原本没有这样的发簪,”向紫盘一指,“这支是我几天前在大街上,从一个老头子手中花一百两银子所购。”
庞文才道:“那个老头是什么人?”
庞文婧道:“这个人古里古怪,我并不认识他是什么人。”
庞文豹道:“陛下,公主的发簪怎么会流落到民间,落入一个老头子手里?看来确实是有人借发簪做文章,利用庞文婧为棋子,欲意栽赃陷害庞太师。臣恳求从这个卖真发髻的人,和这支假发簪的来源查起,抓出这个幕后黑手。”
高明,一句话抓住问题的关键,并成功转移重点。冯立羽捏了下鼻梁,他脸上一片不自然的苍白,有点紧张,他低估了对手。
富弼道:“陛下,这真发簪的来历,全凭庞文婧一面之词。什么人能在大街上贩卖公主的发簪?公主的发簪又怎么可能流落到民间?这支发簪分明是当年被庞太师赝藏起来的贡品遗漏,臣再次恳请陛下下旨,彻查当年的案子。不要被庞氏兄妹所误导。”
但,他也有天然的帮手推动这件案子,这么好的机会,庞太师的政敌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冯立羽紧绷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庞妃泣拜倒在御前:“陛下,所谓‘赝藏贡品’之案,多年之前已经尘封,今日为了一支发簪,有人故意构陷我父亲。请陛下看在当年没能降生的孩儿份上,就让这件旧案烟消云散了吧。”
冯立羽眉头狠狠一拧,目光从庞妃身上移到皇帝身上,见仁宗动容犹豫,只怕在爱妃的眼泪攻势下又要心软。
仁宗果然道:“既然旧案已远,今日强要重新追究,朝堂之上势必开启一番腥风血雨,又不知牵连多少无辜。为这一支发簪,确实不值。”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