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半条残命,拖着报废的身躯,无穷精力早就在路途上被官兵折磨光了,这笑沤声嘶哑,完全不对。
庞文豹把脚从他身上收回来,转过身面对树林外囚车的方向,吩咐佐官:“去,把弥勒教反贼都杀了。”
佐官大惊道:“庞帅,这些都是朝廷重犯,要押回京城处斩!”
庞文豹瞋目怒瞪,沉喝:“我说去!”
佐官犯了犹豫,但在庞文豹积威之下又不敢违抗,颇为为难,权衡了一下,垂首道:“领命。”才走出几步,庞文豹唤住他,“且慢!”文豹扭头瞥了王则一眼,见他满脸强硬,毫不动摇的样子,便森冷地道:“听说弥勒教好汉都是硬骨头,并不怕死。一刀结果了,倒是便宜他们。”
王则内心冷笑,这鹰爪孙虽然可恶,但也知道我教中兄弟个个英勇,铁骨铮铮。于是道:“庞文豹,你趁早将我众兄弟结果了,送咱们地府团聚,免吃路上许多苦,又免了把我们押上金銮殿去跪皇帝,被当作俘虏献上受尽羞辱,我他妈的还感激不尽啦。”
不料庞文豹对几个庞府虞候道:“你们代替侯将军去行刑,把弥勒教反贼都吊起来,寸寸脔割,只要王教主问一次不松口,就割死一个,问二次不松口,再割死一个。王教主兄弟情深,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到割死几个才肯招?”
侯将军便是那位佐官,他听了庞文豹这样吩咐,也觉狠毒。他是朝廷命官,不能任庞文豹胡作非为而不开一言,这是他的失职,提醒道:“庞帅,朝廷定的是斩首之刑!你不可……”
庞文豹猛地揪起他的衣襟,右手提起马鞭来,作势欲抽,到底忍住了,狠狠地把他一攘,放下鞭子,怒吼道:“你懂什么!哪个公主丢了都无所谓,但是她……”声音里压不住的激动慌张。
庞文豹自从得到天机阁密报,辛酉宫变庄慎公主被掳掠出宫,不明去向,旋即心神不宁。他毒打王则旨在逼问他王胜、颜秀的逃向,但一直警惕着不把真情泄露出来,此时话语中暴露了实情,显然耐心已经耗尽。
而他从来都是一个耐心极佳的人,在战场上他可以与敌人慢慢耗上三年,就为等对方一个不经意的小破绽,这一次,牵涉到自己关怀之人,不过才耗了片刻他就无限焦躁。
佐官惊问道:“什么公主丢了?”
庞文豹沉喝:“不关你事。”转而逼问王则,“说!颜秀、王胜最有可能逃向了哪里?不说,你的兄弟们就要吃尽零碎苦头。”
王则啐了一口浓痰,蔑笑而已。
庞文豹一挥手,庞府几名虞候冲出密林,返回囚车。不一会儿,囚车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痛骂。每一声惨叫听在王则耳朵里,他浑身的肌肉就瑟瑟抖动,脸上表情狰狞,刀子动在弟兄们身上,却比割在他心上还痛。
王则须发皆张,恨极道:“庞文豹,你真敢!”
庞文豹侧过身子,昂起头来,冷酷地不则一言。
突然囚车那边一声长号,旁人大喊道:“陈长老!”王则认得这个声音,是江西最大堂口“百罗刹”的香主,而他口中的陈长老,自然是总坛十八护教长老之一的陈寿。百罗刹香主喊声中带着创巨痛深难以忍受的痛苦,这与他本身也正在经历剧痛有关,而陈长老熬不住酷虐,显然已经死了。
王则肝胆俱裂道:“好,我说。我弥勒教总坛已废,此后各地的分坛便宜行事,暗中彼此自有联络,至于怎么联络的,你今天把我们都剐了,我一个字也不会吐露。但我可以告诉你,王胜等人出了京城,只会往苏杭方向跑,沿路有很多分坛,不知他们会联络谁,躲入谁的堂口。”
庞文豹点头道:“够了,有方向就好办。”吩咐虞候们,“把他押回去。”自己头也不回,率先大踏步走出密林。
王则被押回囚车,庞府虞候对他兄弟们的酷刑已经停止,但他眼见弟兄们个个被剐得遍体鳞伤,死了的陈长老,尸体被随意丢弃在道旁,尽管他英雄一世,也流下几点痛泪。
押解囚犯的队伍重新开始移动。兵丁们推着二十多辆囚车,咯吱咯吱地向前走。
庞文豹勒马驻在道旁,唤过心腹副牌军和姓侯的佐官来,吩咐道:“现在我有一件非常紧要的事,必须赶着去办,侯将军可以假扮成我,在军中坐镇。邓副牌领着我庞府三十二虞候,道上若欲阻拦,侯将军指挥全军,邓副牌只需以天罗地网阵将王则的囚车团团围住,别的囚车不要管。那么任随他弥勒教来多少高手,也劫不了囚。你们押着犯人上京交差,我快去快回,办了这件大事,就来追赶你们,如何?”
侯佐官大惊:“庞帅不可,你若离队,群龙无首。若这些重囚半道上闪失,回京以后朝廷降罪非同小可。”
庞文豹怒道:“什么这不可那不可,老子现在心急如焚,非走不可。我吩咐下来,你照办就是,真以为我在和你商量吗?”
侯佐官道:“庞帅重责在身,岂可脱队离开,你若执意私行,我上本参你。”
庞文豹冷笑道:“任你参本,照我说的话做。”拨转马头,一夹马腹,马还未放蹄,旁边心腹副牌军伸手拉住他的马笼头。
副牌军笑道:“公子,此议确实不妥,我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