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殿外,众多御医被拒其外,一则,她要先行查验,二则,她想知北堂墨是否会来。
轻轻揭下掩盖创口的丝帕,看向铜镜,那肿胀的左脸实在令人生厌,压抑已久的怒火倾泻而出,哗啦一声,妆台上的胭脂被一扫而落,滚了满地,桑惜看在眼中,泪水决堤。“小姐,可传太医诊治?”如此拖着,终是不妥,只怕会越发严重,此刻,治脸才是要事。
“不,再等等。”施澈回绝,该来的人还未到场,她怎会一人独演?该有的虚情假意还未传达,她怎能独饮痛楚。
“小姐,前去通秉之人已回来半个时辰,皇上迟迟未至,只怕”
“只怕怎样?他不会前来?”施澈接话,喃喃自问,语气中的哀凄无法自察。
桑惜一时语塞,默然叹息,正欲出殿遣散太医,却见北堂墨迎面匆匆而来。“皇”
北堂墨嘘声示意桑惜噤口,他放缓了步子,绕到施澈身后,拥她入怀,施澈微惊却不回过头去,自是在他怀里轻声啜泣起来,“不见太医,也不见朕?”
“臣妾残容,不敢面圣。”略带的哭音让人心痛不已,北堂墨将她转过身来,轻轻拭泪,“娇容也好,残容也罢,皆是朕的澈儿。”
施澈心头一紧,他的话犹如誓言,曾有的悸动再次涌现,戏言怎就如此动人?假戏怎就如此真切?
“皇上”施澈终是抬头,对上他的眼,轻声唤着,灵动的眸子仍是勾人的利器,北堂墨倾身,在察觉时已贴上了她的唇。这吻并不温柔,尤其当她轻启嫣唇,给予回应,火热顿生。他们贴得如此之近,施澈能清楚地探知他的变化,她微微挪动,北堂墨随即停止,分开些许距离,现在,不是时候。施澈抬眼,茫然无措的眼神纯净无害,北堂墨抵在她的额上轻喘:“切莫如此看朕,于你面前,朕的自持力早已溃不成军。”施澈微窘,也不再言语,闭眼调息,良久,直至意乱逸散,情迷渐褪。
北堂墨抬起她的左脸想要细察,施澈却撇过头去,仍是不愿,说到底,她还是在意的。北堂墨回以轻笑,也便随了她的性子。
“既不愿太医诊治,那便让朕所邀之高人一看,可好?”
“臣妾的脸,恐是治不好的。”施澈哑着嗓子,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脸伤之重,她再清楚不过,不愿请太医入殿也是不想随了沈的心意,倘若再让太医“诊治”,这脸,只怕师尊上官白亲自前来也是药石罔灵。
“这世间之疾,但凡存有,无不愈之。”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北堂墨继续道:“此人由朕亲遣,澈儿大可宽心。”
施澈点头,不再有异,他遣来的人,她又怎会妄议。
北堂墨朝着殿外传旨:“且传先生进殿。”随即,一身着白衣的男子跟在内侍身后缓缓而入,他约莫四十来岁,一双丹凤眼精灵无比,英挺的眉宇间显露出不怒而威的气态,薄唇紧抿,刚毅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如她幼时初见的模样,他是她的师,上官白。当世声名赫赫的鬼医。
施澈诧异非常,怎么也无法想到会以这样的情形再次相见,毕竟他行踪不定,三年前离府云游也不过留下只言片语,几年之中毫无音讯,连她也是进宫前几日才收到他亲制的创愈散,北堂墨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师尊秉性怪异又怎会听命于北堂墨?直到上官白开口,施澈才回过神来。
“先生无需多礼,施才人的伤还要先生费心。”北堂墨的眼一扫施澈,察觉到她的诧异,尽管掩饰得极好,但是,她识得上官白。
上官白性子依旧,不做过多言语,只是简短答话便上前查验她的脸伤,片刻之余,药已敷在脸侧,火辣的刺痛逐渐消退,渗血的肌理也慢慢愈合,三日之中,每次换药皆是上官白亲自经手,北堂墨则在一旁问询,今日本也在场,只是吏部突有政务奏禀,便离去片刻。几日以来,她也是现下才有机会与师尊言语,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上官白在她开口前便道:“为师知晓澈儿有疑问,然,这世间之事,时刻一到便都明了。”
施澈点头,她知若他不想说,谁人也勉强不得,也便不再深究。“师尊可有旁的要交代?”
“澈儿可记得师训?”
“自然,徒儿不曾忘却仁心。”
上官白微叹,“澈儿不忘甚好,只是入了这宫闱,实在难保初心。此番她下手尤为狠辣,你若再次退让,只怕祸患无穷。”心底里,他是不愿让施澈入宫的,只是,事与愿违。
施澈知晓上官白的忧虑,她不愿伤人,只是沈送此“大礼”她若不还,岂不是“不知礼数”?心里已然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