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翰揉着他的脖颈,手指顺势滑下来滤了几下后背,顺着她的怒气熨帖得舒服,免得一言不合,新账加旧账加一加,和着可就要爆发出来全部蕴存的怒气。
“这件事情你必须得听我的,我以后会给你解释的。”
白修翰的语气是罕见的温柔,然而谷乐的心却渐渐凉了下去,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于肤浅幼稚了。
师傅曾经说过,虽修道之人都有自己的道心和坚持的原则,但也免不了有些人会钻法则的漏洞,干点违反常理的事情。
但谷乐犹没有想到,这个每次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救下自己一命,并且觉得自己全心全意可以信赖的人居然会在背后如此阴狠地捅了自己一刀。
谷乐怒极反笑:“我的身体,我的命,需要交给一个什么交代都不给的陌生人?”
谷乐的语气不重,然而在听到“陌生人”几个字的时候,白漠觉得心脏的某个部位被不轻不重的刺了一下,梗在心里不舒服极了。
白修翰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这时候,周家主突然推门而入,眼神惊慌:“白道士,我突然看到罗盘往这个方向转了转,这里是不是这里有恶鬼啊?”
除了施术人之外,别人是看不到生魂之体的。
谷乐猛得瞪向白修翰,眼神警惕而凶狠。
然而白修翰仅是定定看了她两秒后,便偏移开了目光。
他将脸上的心虚和游移不定的百般情绪都压在了心底,态度依然冷淡地似一块死气沉沉的寒铁。
谷乐深知自己不敌,掐指哪怕祭掉一魂也要逃离出去。然而白修翰的动作更快,眼也不眨地从成叠的符箓中抽出一张,打在了谷乐的胸口。
他转头对着门外之人说道:“这里有一个恶鬼,我现在就要收了她。”
周家主看到凭空出现的,还在虚弱的躺在床上的女鬼,顿时吓了一跳。但又再仔细一看床上那小鬼苍白的脸色,无助惶恐的眼神,不由得在心中产生了几分怜惜。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那张美艳靡丽的脸上,喉结动了动:“这……这是什么恶鬼啊,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啊?”
白修翰的眼神瞬间暗沉了下来,一阵诡鹫危险的氛围包裹住了全身,周家主被那冷冰冰的眼神刺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而很快,白修翰又将视线重回谷乐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是艳鬼,专门勾男人魂魄的,想要尝试一下吗?”
周家主像是有刀子戳到眼睛里一般,急吼吼地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连忙拱拱手告辞了。
——这年头,艳鬼都这么大胆的吗,敢勾引道士了?
谷乐只觉得自己一动也不能动,浑身的每块骨头,血肉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她这下知道了,白漠一来是想借机露一手自己除鬼的本事,二来,走了正当的理由可以将自己的生魂炼化后收为己用。
还真是一石二鸟,好手段啊。
白修翰也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一手结印做了个起势,边将谷乐的魂魄收到了据魂符里,收拾好自己的法器后便开始准备开坛做法。
开坛所需要的法器已经准备完毕,白漠负手望天。自天空最后一丝余晖被遮挡得完完全全的时候,他便将手捋过桃木剑的锋刃,殷红的鲜血从指肚氤氲了出来,被均匀地涂抹在刀锋上。
透过那层雾气,谷乐感觉白漠的眼睛像是在看她,不由得恍惚在想,那个绝望和不舍的眼神约莫着仅是自我安慰的一个幻觉吧。
这等悲观的情绪一出来,万千思绪像是蛀空巢笼的蝼蚁一般无孔不入,脑子里拼命想压下来的记忆却门清地争相浮出水面。
她想来第一次见到白漠的情景,那时他回过头来,眼睛里带着淡漠疏离,没有任何喜怒悲乐的情绪,嘴紧抿成一线。
一贯不通人性,像个冰冷冷的杀器一样。
雾气渐渐笼罩着整个法台,红色的腥光大变。
谷乐心一点点地凉透了,她的五感渐渐有点发虚,反而触觉却越发的敏锐起来。
有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她的喉咙,却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力道,另一只手顺着力道按着她背脊的寸骨,轻柔地安抚着这具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胸前的香囊中白光大胜,一股温暖的暖流包裹住整个身体,那些疼痛和浮躁在霎时间突然烟消云散。
火光之中,她看到白漠转过头来,橙色的火光在偏浅色的眼瞳里漾出了阵阵波澜。他的嘴唇煽动了几下,似乎想向他传达一点什么话。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生动而鲜活。
种种不太肯定让她还没来得及思考白漠这最后一眼所传递的讯息,谷乐只觉得自个意识一沉,彻底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