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得谁也无法想像的时间长河里,某个不知名的生物诞生在这个世界。
其实从一开始,它们也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生活环境的变迁,为了生存,它们不得不学会创造与定义。
于是,他们自称为人。
他们定义了自己,然后定义了一切。
他们将自己推崇,比拟成任何一种物种都无法超越的生物,证明自己的优越性。
他们自认为比妖更具人样,比魔更具人性,比鬼更具人情。
他们竭尽所能的活着,为了活着而不惜摒弃人样,人情,甚至是人性。
可是到最后,他们却连为什么要活着都忘记了。
活得越久,他们的思想越发纯熟,行为越发古怪。
一开始他们相互依存,为了面对更为强大的妖魔。
可是当妖魔变得弱势,当安逸降临,他们开始自相残杀,以修为的高低来评断等阶。
他们自称,实力为尊。
但这样的实力究竟赋予了他们什么呢?
高人一等的优越性?
还是冠冕堂皇的忘记了最初为了活着的初心?
是的,他们定义了一切,到最后却连自己为什么要定义这些都忘记。
龚桐知望着殷明,双眼之中尽是朦胧,他越发的看不清殷明了。
他并不知道殷明说的这个故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他在思考这个所谓的大都督该如何做的时候,他想到了自己。
可是他并不愿意承认,他甚至放弃了继续思考。
“夫子见多识广,我们这两个糟老头子如何能与夫子相提并论。”
“夫子既然知道这个故事,那定然知道最后结局吧。”
龚桐知若无其事的问着,好像并不在意。
但实际上,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殷明,等待着殷明告知他这个故事的结局。
天武王也为这个故事所吸引,眼神之中尽是疑惑。
他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发现自己是决计无法遵从那道圣旨的。
要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那与qín_shòu何异?
如果生而为人是那样的意义,那他会选择放弃。
贺塬章一直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双手杵着竹仗,目光望着斜阳。
偌大的世外桃源之中,此刻竟安静无比。
殷明沉默一阵,最终略微苦笑,有些无奈在他的脸上浮现。
“我也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古人常说,生死有命。”
“可是那些灾民的性命却没能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而是在那朝廷的叛贼和那大都督手中。”
“当一个人,一群人,无数人的性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之时,生命也就变得廉价,甚至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殷明看着龚桐知道,“现而今,整个千元大陆的百姓性命都掌握我们四人手中,难道他们的性命也都不值一提吗?”
“他们也是人,也是几十年岁月的合集,也是风风雨雨累积之后的一段故事,更是我们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或许放弃比争取容易,可是一旦放弃,那将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文道万千,可是此时此刻,殷明却不知道该用哪一道来劝说龚桐知和贺塬章。
他只想用最简单的道理,最纯粹的生而为人的意义来打动二人。
一切文道道义在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人命关天,这是一个上位者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无论殷明是否是问到祖师,也无论他是否是圣王,人命是这个世界上定义一切的意义。
如果这个世界里再无人命,那这世间的一切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话音落下,斜阳和微风清徐。
又是一阵沉默,四人似乎都陷入沉思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武王率先打破这种沉默。
只听他道,“本王亲身经历过人族的冷血无情。”
“他们自私,自利,不懂谦卑恭敬,骄奢淫逸,甚至比妖魔更加毫无人性。”
“可那都是以前,现在的百姓,沉浸在文道之中,知仁义,明事理,懂谦逊,再不是当年的那些人性。”
“或许在你们看来,他们的确不值一提,你们对他们也不再负有任何责任。”
“或许你们是对的,本王沉睡了六百年,自是不可能比你们看得透彻。”
天武王言罢,转身离去。
斜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肩膀上,一时间他的背影竟显得苍老无比,步伐不再沉稳,甚至有些颤抖。
一代天武王,落寞而殇。
殷明望着他的背影,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龚桐知与贺塬章也是欲言又止。
他们想起了几年前时隔六百年后第一次见到天武王。
激动无以往复的他们热泪盈眶,各自盘坐在夕阳之下回忆当年的情形。
那时候的壮怀激烈与众志成城,此刻想起竟是如此的可笑与滑稽。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六百年的人性?
又到底是什么让这六百年的时光在弹指间化为一团泡影,笼罩着他们这些不愿老去的孤魂野鬼?
大抵是生而为人的希望。
正是因为他们不愿死去,心中还抱有希望,所以他们才会靠着轮回竹一年又一年的熬着。
尽管他们知道在未来的某一日,他们终将油尽灯枯,可是他们也不愿放弃。
生而为人,谁愿意放弃心中那最后一丝希望呢?
难道活着,不就是为了心中的希望吗?
龚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