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九年六月

一间不大的屋子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大约三十七八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眼角已有细纹,不过却并不显老,反而另有一种成熟的美。

她看着手里的照片出神,眼神无比的苍凉悲寂,照片是一张全家福,一对年轻的夫妻和一个孩子,男人很英俊,眉眼深邃有神,神情温柔,女人清丽淡雅,眉目如画,此刻笑得极为灿烂,男人右手抱着孩子,左手搂着妻子的腰,孩子还很小,大约三四个月,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前方。

“姐,瑜丫头不见了。”谢静宜推门进来,慌张的说道。

谢静华收了手里的照片,抬起头看着妹妹,淡淡的开口,“我知道,我让她走的,离开这里也好。”

“姐,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夏家不认她,你也不认她,现在咱妈不在了,你还让她走。”谢静宜想起夏瑜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爷爷奶奶和如此凉薄的母亲。

谢静华垂下眼角,面上无喜也无悲,“有些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她这么多年也算受尽煎熬,离开这里,对她对我都是解脱。”

“好,随便你,反正我管不了你的事,现在妈也不在了,我嫁得远,以后也许也不会再回来,你心够狠,以后也就当没我这个妹妹,反正你女儿都可以不要,何况是妹妹。”谢静宜气冲冲的说完,转身就走,门被她大力的甩开,哐铛一声久久在房间里回响。

谢静华苦笑了一下,夏瑜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她不是不想爱她,只是早己经无法面对她,当年她和夏瑜父亲相爱,不顾双方父母的反对非要在一起,那时还年轻,心高气傲不知婚姻的艰难,后来爱情在不断的家庭纷争中慢慢磨灭,终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什么也没要,只身离开那个家,同时舍弃的还有夏瑜。

多年的分离,中间横亘着曾经的痛苦,和她曾下定决心舍弃的一切,她们母女早就回不去了。

谢静华将照片重新压到桌上的玻璃下,转身走出房间,她环顾着这套老房子,简单的两居室,她和妹妹儿时就在这里长大,如今母亲已不在,妹妹也离开,她将房门锁好,锁住的还有那些或快乐或痛苦的过往。

夏瑜在车站大厅里站着,她买的那班车马上就要进站了,她很早就来了,外婆的葬礼办完,所有亲戚朋友都已经回家了,只剩下妈妈和小姨还没离开,她趁她们还在睡觉时,收拾好东西来了车站。

已经夏天了,虽才上午十点,这个全国闻名的火炉城市却早已赤日当空,暑气蒸腾,拥挤的人群中传来各种混杂的味道,空气浑浊刺鼻。

夏瑜默默的跟随着人群排队检票。

外婆病重之时,她一直在床边陪伴,外婆摸着她的脸只说了两句话。

“以后,没人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生活。”

“不要恨你妈妈,唉……”

夏瑜脑海里反复的响起外婆那声叹息,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不要恨妈妈,夏瑜自嘲的一笑,她有什么资格恨谁呢?只能恨自己!

办完外婆的葬礼,妈妈给了她一千块钱,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眼神淡淡的扫视了她一眼就移开,这么多年来,她一向如此,从不多看她一眼,就好似夏瑜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虽然她没开口让她走,但夏瑜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生活,心思异常的细腻敏感,她知道妈妈是让她离开。

“旅客们,由重庆北开往杭州东的xx次列车正在检票,有乘坐xx次列车的旅客请您到xx检票口检票,到xx站台上车。”车站广播响起。

夏瑜检票进站,最后回头看了一下,再看一眼这个她生活了快十八年的城市,眼底神色莫名,此生,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

夏瑜没买到座位,只能站着,二十多个小时的慢车,像两个星期一样漫长,天昏地暗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火车到达杭州时是晚上,夏瑜跟随着人群出站,出站口围满了来接亲人或朋友的人,夏瑜孤零零的走在一旁,看着周围的人亲人相聚,好友相见,这里却没有一个人和她有关,她离开家乡时没有人知道,她来到这里亦无人知晓。

夏瑜心底一片悲凉,往前的十年里她都在悔恨自责中,卑微的活着,如今脱离了从前的一切,从此便如无根的浮萍,她竟然觉得有一丝解脱。

出了站她没有去处,就在站前广场的绿化台找个地方坐着,周围不时地有拉客的来问她去哪里,她都摇摇头,慢慢的没有人再来打扰她,站前广场上的人也渐渐少了,她抱着随身携带的背包,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晚上。

天蒙蒙亮了,夏瑜起身去车站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看见车站附近已经有早班公交车运行了,她不知该去哪里,便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不知道过了多少站,她看到车窗外景色很美,便在这站下了车。

八月底了,最炎热难熬的夏天已经快要过去。

时间过得飞快,夏瑜来杭州已经快两个月了,今天白天店里特别的忙,到了晚上八点多才消停下来,夏瑜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碟往厨房端去。

出来就听见李哥在说话,李哥嗓门挺大,满面笑容,看起来心情不错。

“今晚早点下班,哥请大家一起去玩儿。”李哥笑起来。

因为老板姓李,又比她们年长一些,所以都叫他李哥,其实李哥也才二十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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