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厌倦。依附于他人生存的自己,是可有可无的。
那个人曾这么说过。
“贱卖有名的仙绒丝啊,三文钱一尺,三文钱,你买不来吃亏,三文钱,你买——哎,哪来的小孩,你帮家人买布吗?哎哟,我这的布好啊,你要买就买我这的,三文钱你——”
“我是来帮老板卖布的。”王祁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话,“不需要付钱,有吃穿就行了。”
布行老板一听这话,瞬间变了脸色,“哪来的小毛贼,滚滚滚。”
“我真的是来——”
“小子,再不走可别怪我动手了。”
“我能干很多事,你——”“嘿,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眼看着老板说急眼了,王祁小身板往外一跳,躲过了老板飞来的一巴掌。
这条街这么长,王祁抬头看着远处,他不信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新鲜的包子买一送一啊。”
“老板,我”
“我这又不卖人肉馅的包子,你来有屁用啊。”
“低价”
夜晚降临,乌云渐渐蔓延,如棉絮一般覆盖整座陵城,一层一层淹没早已陷入死寂房屋。
如王祁想的一样,这条街上不会有人同意接纳自己。他耗时耗力的试试,不过是想知道所谓的光明之巅,究竟是什么意思。
最后结果就是,他只好一个人睡在房外的小巷里,裹着街坊二嫂送来的茅草盖着,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的。
真是去他的光明之巅。
王祁闭了眼,睡前已经整理好了明日的乞讨路线。不过等他眯了一会后,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为什么这条街的所有商贩,都在想办法卖完自己的货物?
而在傍晚后,街上便再也没有马车的行踪?
他正想的入神,身上突然传来滚烫的粘稠感,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巨大的血腥味。
他的表情有些呆滞。
“我实在不明白,摄政王为何选择今日屠城?明日可是中元节,竟然让我们连个乞丐也不放过。”
王祁的全身被茅草遮挡,在暗夜的映照下,连人带草,整个像一捆扎好摆在路间的茅草堆。
而茅草外死的那位,半月前还和自己抢过粮食。
“国师明日就带兵回城了,今晚不屠城大换血,摄政王还怎么打赢拥有大量兵力的国师?”
王祁憋着气,茅草外的鲜血滴到他的脸上,从两颊滑到颈部,像一张网,将他的整个上半身黏住。
陵城内,稍微有些经济实力逃跑的商户已经在傍晚跑了个遍,如今整座城内留下的,几乎全是老弱病残,以及无力支付高价马车费的穷人。
王祁被憋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扒开一指长的缝隙,看着外面的屠杀。
“我的孩子才三岁,他什么都不知道,连话也不会讲,你们饶了他吧,我求求你们饶了他吧,你们杀我可以,但他——”
话还没说完,街边的那个女人已经被刺了一剑。
那是二嫂。
二嫂是个寡妇,她只能靠着自己在家做的一些针线活养活自己的孩子。
她三岁的孩子在黑夜里哇哇的叫,虽然并不懂得生死为何物,但求生的恐惧是天生的。
他用力扒开身上的茅草,猛然扑到小孩身上,替他挡了那刀。
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勇气跳出来,那样不过是为他们的屠杀无故的添了一条性命。
可没有办法,他已经做了。就算是死亡,他的脑中也只有那一句——
你处在光明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