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酒也被扫雪客的一番话搞得满头雾水,在他的印象中扫雪客定然不是一个无事找事之人,那么他此言的目的又在哪里呢?
张进酒不是一个分不清情势的人,相反,他眼力极好,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以来早就练就一双破开迷雾的眼睛,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十数个念头。
他悄无声息的环顾一下阁内紧张的气氛,很快就将注意力锁定在阁内自始至终置身事外的老人和周倾的身上。
嘴角一动,再稍一回忆方才老人的寥寥一语,心中便已下了定论,先是面色古怪的看了看怔忡原地的周倾,而后挤出怒色,反身站到李杨二人身前,吹胡子瞪眼呵斥道。
“赵窝囊,你身为一道之首,以强衅弱,盛意凌人,全然未把我等放在眼里,既如此,也休怪哥哥我不客气了!“
口上如此说着,心中暗暗笑道:十四强敌,老窝囊这是在玩火啊,即便是我放水一二,这也是必输之局啊……事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莫怪他人!
一念及此,他右手那五根修长惨黄的手指慢慢的探入了腰间的虎皮袋中。
眼神,在骤然之间变得森冷如水,漆漆如冰,浩瀚如海,磅礴如瀑。
体内的内气丝缕状破体而出,缠上腰间,缠上每一寸肌肤。
手指轻轻捻起数粒黄沙,轻柔的在掌心指缝间揉搓几下,仿佛一个女孩绾起额前青丝一般,极致温柔细腻。
沙粒似雨天垂落的雨幕自指缝间流逝,在半空藕断丝连的绞缠少许,倾盆泄地。
流沙阵阵,不绝不止,在张进酒的脚边堆起一座小小的沙丘,极像平地现出一座土山。
周倾的眼神始终盯在张进酒的手上,因为李长情挺剑开口而退到立剑阁门前只露出半个身子的晏闻声也在踮着脚尖看向张进酒的手掌,二人几乎同时露出震惊之色。
这短短几个呼吸间,自指缝流逝的黄沙分量早就远远超过张进酒最初握在手上的那寸许沙粒。
那么,这多出来的沙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待多想,张进酒酝酿的气力似乎足够,终于,出手了。
人影一闪,稍纵即逝,张进酒就出现在了扫雪客的一侧,袍袖轻舞,沙尘飞扬,倏起龙卷,微风一漾,落地沙丘之土如影随形,紧跟在张进酒的脚后。
黄沙掀起一道洪流,赫起如剑,直刺扫雪客的面门。
扫雪客面上笑容不减,只是眼角处隐隐多了几分凝重,手指轻轻一拨,恨长禁如具灵性,连带剑鞘一同腾上半空。
他发间一缕雪白长绫在卷起的微风之中轻轻一抖,恍然间带有出尘之感。
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弟子周倾的身后,无声无息。
他看到周倾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就知道自己这位天性聪慧的弟子已经大抵猜出了张进酒的黄沙是如何作为武器的了。
不错,周倾的确有所判断,黄沙形成一道洪流击向扫雪客时,他敏锐地察觉到那洪流中夹杂着一缕细不可闻的剑意。
尽管很轻微,但周倾能够确认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就是剑意!
难道……这张进酒亦是一个剑客不成?
李长情见张进酒出手了,犹豫一瞬,侧眸看了看杨煦平,发觉杨煦平也在看着她,目目相接,各自会意,也不招呼其他人,脚尖一点。
“刷!”
“刷!”
两声次第响起的锐响,在空荡的阁中激起回声,如石入静水,涟漪相撞,浅浪荡涤。
裹挟着月白色剑光的半轮秋,悍然破鞘而出,剑鞘被她随意后掷,晏闻声仓皇抢步接过剑鞘。
绣眉一抬,便看到出鞘之剑势如破竹,半空稍一动,带起一地银河。
耳畔又起欢快的细风轻吟,桃李春风,如沐朝阳。
心跳一停,眼中泛起明亮之光,心道:好舒服的感觉。
侧眼看去,竟是杨煦平的徐风亭也出鞘了!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徐风亭,天下公认二十七名剑之二十。
曲晋北固山之下有一徐风亭,传言筑于大铸剑师公丕泶之手,而公丕泶筑此亭,就是为了铸造一柄集自身铸剑之术于大成的神剑。
为此,他寻觅天下良铁神银,终在蓬莱东南的一座无名小岛上寻到春风最盛之地,并择其中最经柔暖洗刷的青铁石十块,历经十春之季,附以桃李千年之木为柄,炼春时百花之水浇着。
剑成时分,徐风亭周遍生桃花,迅起春风,鸟语虫鸣更甚以往。
公丕泶喜不自胜,特以徐风亭命之为剑名。
此剑自出世以来一直被曲晋皇室公丕家当做国宝保护在皇城银库,二百年前曲晋一位皇子混迹赌坊,痴迷酒色不务正业,因府中之财全部输光,不得已派人到银库偷银偷物以耍,可每次依然输成两手空空。
曲晋有许多国宝级的珍品都是自那位皇子手中败出曲晋的,现今广布天下各地,此事被曲晋皇室列为奇耻大辱严令封止。
此剑正在输品之列,后辗转被杨家祖上得到,奉为传家宝一脉单承。
徐风亭,是名剑榜中人尽皆知的性暖之剑,亦有人称之为春剑。
而半轮秋,则是赫赫有名的性寒剑,称之为冬剑并不为过、
二者一春一冬,一暖一寒,一如银河泻地,寒凉刺骨,一如冬雪化水,暖意融融。
二者可谓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古词有云,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而在暖寒交接之际,再添入一把有如大漠黄沙的锐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