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城南,密林深处。
有一外容恬朴的农家小寨,枯木桔梗折枝为栏。
院内开辟出一方土地,种有菜蔬花草,旁侧竖有桃李二树,二树树荫遮凉之间,有一座毫无装饰的简陋三层小楼,楼梯甚有弯折磨损之处,踩上去噶吱吱作响。
生活在如此小院,别有一番情调。
远处淅淅沥沥的水声绵密入耳,身在小楼第二层静看眼前茶盏中浮色、蒸气的叶司丞神外专注。
管随卿一身轻飘紫袍,满面惬意的斜靠在躺椅之上,折扇呼扇呼扇地吹着风,似是全未把院外即将掀起的一场惊涛骇浪放在眼里。
而坐在主位不断用手指敲着桌子的小皇帝的状态与前二者大相径庭,甚至截然相反。
他紧张的额角鼻翼爬满了紧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红。
不知如此静候了多久,姜补天首先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对着猛然抬起头直视过来的小皇帝点了点头。
小皇帝“唰”的一下从椅上站起,管随卿有意无意的与回过神来的叶司丞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站起身,走到房间正中的桌案前。
在姜补天后,孔太飞,云冲,苏瑾妾,徐烨四人依次步入,均是面色凝肃一丝不苟。
徐苏二人在桌案的野望城详图上详细的指出了镇天王于行刑台处的布置,一丝一毫也不敢遗漏。
叶司丞看出徐烨的状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虽然脸上的肌肉绷紧,但眼神微有些凌乱涣散,不由轻轻以指尖触了触对方的手背,“徐将军这是怎么了。”
像是被他这么轻飘飘的一点戳中了脑海中某些关键部位,徐烨倏然睁大了双眼,手掌重重一拍桌案,动作之大,声音之响,惊动满堂所有人都将诧异的目光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徐烨忘我的抬眉惊道,“我我我想起来了!十姐,我在当年的座北侯府,见过那匹胭脂马!”
这一抬眉可不要紧,险些撞上一侧管随卿的头,管随卿笑着躲过,反问一句,“什么胭脂马,竟如此重要?令徐将军失神如此之久。”
徐烨搔了搔头,这才想起屋子里这一群人可怕的地位背景,顿觉失礼,对着苏瑾妾眨了眨眼睛。
“是卑职唐突了陛下,请陛下责罚!末将因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挂心许久未能全心刺探敌情,实在有负重望……”
云冲突然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小皇帝插口,“徐爱卿言重了,朕并没有怪罪之意。”
却听云冲对着小皇帝施了一礼,“还请陛下恕臣失礼再多问一句。”
小皇帝忙道,“云卿有问便问吧,不必在意朕,朕学识浅陋,只是一旁观之人,实在是插不上嘴。”
众人随着小皇帝浅尝辄止的客套一番,云冲急急的转换话头,正色问徐烨道,“你方才说,你见到了当年在侯爷府中出现过的那匹胭脂马?”
叶司丞察言观色,看出云冲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一双猫眼精光一转,“云将军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云冲有些吞吞吐吐,眉梢眼角写满了不确定,他又一次看了徐烨一眼,似乎想要最后确认一下对方带来消息的准确性,组织了一下语言。
“陛下,叶大人,管大人,事先商定好的布局可能要发生些许改动了,我们可能不单单要和镇天王抢人,还要和她……抢人。”
“她?”小皇帝不解。
苏瑾妾经云冲一句话点醒,面上露出恍然,而后迅转惊惶。
“那是她的马!糟了,患哥现在身负重伤,若是落到她的手上,即便不死也绝没好果子吃……有些麻烦了!”
……
不说管叶一众如何准备劫刑,此时的野望城行刑台前已聚集了数不清的人流,人头攒动,目光交汇在被推上刑台的周患身上。
人潮隐起纷纷议论。
“哎?那是谁啊,杀个头还这么大排场?触犯周律的乱臣贼子还有这样的奢侈之容,真是毫无天理!”
“就是啊,凭什么给他一个贼子这么大的脸,还有王法吗?”
“滚你爷爷的!你们都他娘的瞎了狗眼了?!”
身后飞来一脚,一下子将方才出言不逊的二人给踹出了人群,激得烟尘四起。
四周一片哗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人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满面怒容的瞪视身后,但见后方站着一彪形大汉,一身正装,乃是标准的大周军甲,红风衣,月影甲,脚踩虎头战靴。
“这一脚,踹你们不分善恶,不辨忠奸!”
“愚昧之徒!那囚车上待行刑的,乃是前不久为沧北抛头洒血的周帅!你们这群乡野懦夫竖子只会妄加论断,有辱英雄之名,信不信爷爷我剁了你们的脑袋喂狗!”
其中一个从地上站起的评论者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毫不退让的站前一步。
“你放屁!镇天王爷早已张榜全州,周患算的什么英雄!盗用军中神器军令,妄自带兵,这不是欲图谋反是什么!别看他这一打赢了,回过头来打的就是咱们了。”
另一人也道,“就是就是,镇天王爷这是在替咱们老百姓着想,让咱们后顾无忧,去除乱臣贼子!”
说着,二人竟然振臂长呼,“杀了贼子周患!杀了贼子周患!”
许多受镇天王榜文所遮事实所迷惑的百姓纷纷效法,民众中竟迅速的掀起了潮水般的呼喊,至于其他不明所以的人则是闭口不语,气氛显得分外紧张。
那军甲大汉顾盼四方,大生无力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