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儿出嫁这日,昌乐带着洛儿及一队送亲的队伍亲自前往,如此一来,原本是小户人家嫁女儿,却有了世家千金出阁的气派。
襄儿的母亲是个极贤惠热情的『妇』人,因着昌乐夸赞了一句她家的水晶龙凤糕比宫中的还要好,她就亲自装了一食盒,让昌乐带回去。
昌乐自然不会在今日拂了她的面子,便欣然领受。
等她离开襄儿家,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忽然想到父皇以前最爱吃水晶龙凤糕,于是,便让车夫调转马头,往宫中行去。
太极殿内,惠帝还在与韩相商量朝事,何路在殿外冲她行礼后,便请她先去偏殿等候。
那里本是惠帝闲暇读书练字之处,所以昌乐看到案头薄薄的一摞宣纸时,并未感到丝毫惊讶。
她走过去,拿起那叠纸随意翻阅,见反复抄写的都是西晋潘安为妻所做的其中一首悼亡诗。而且在最下面的一页,那句“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之上,更是有被打湿的两点痕迹。
昌乐心口一痛,不动声『色』地将被她翻『乱』的纸张收拾整齐,双眼却不知何时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原来父皇始终没有从痛失爱妻的伤痛之中走出,原来他每日让自己如此繁忙,只是为了能够从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暂时脱离。可惜身为女儿的自己却从来没有了解过他心中的悲恸。
“今日带了什么来给父皇?”她尚在自责时,惠帝的声音已经在背后响起。
她背对着惠帝擦去脸颊的泪,又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然后才拉着惠帝在茶案旁坐下,将水晶龙凤糕取出来道:“今日襄儿出嫁,我们也跟着她沾沾喜气。父皇快尝尝她母亲的手艺是不是比宫中的御厨还要好。”
跟随在侧的何路一听东西的来历,便要取过银筷来试。可惠帝却摆手拒绝道:“萧儿送来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
何路忙道:“奴婢自然相信公主,但这毕竟是寻常人家的东西,又是婚嫁这样的场合,难免经过多人之手,奴婢不敢大意……”他话还未说完,却见昌乐已经取了一块放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又拿起一块递给他。
“我替父皇尝过了,挺好吃的,不信你也尝尝!”
何路立刻双手接过那块水晶龙凤糕,谢恩之后,还是谨慎地品尝有无异样。
昌乐虽知东西绝不可能有问题,却还是等他咽下之后,才又重新取过一块,递给惠帝。
“朕的萧儿长大了,吃什么也会想着父皇了。”惠帝欣慰地笑着,却只将水晶龙凤糕放在了碟中,并无兴趣品尝。
“父皇怎么不吃?您不是一直最喜欢水晶龙凤糕的嘛?”
惠帝浅笑道:“朕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
“何路,快让人把膳房刚才送来的银耳雪梨羹取来。”昌乐吩咐完,才随着惠帝致歉道:“都是女儿不好,还送这些不宜消化的东西给父皇吃。”
惠帝却并不在意,只是满眼慈爱地看着女儿道:“你也是一片孝心,只是不巧今日送来的东西,朕不能消受。其实你也不必自责,你能来陪陪父皇,父皇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父皇总是那么忙,女儿下次见到韩相可要好好说他,身居相位为何不替父皇分忧,还让父皇如此辛劳?”
“哈哈……可怜柏森他熬得满鬓白发,还要被你指摘。”惠帝爽朗地笑道。
“对了,父皇,如今四海清平,百姓安居乐业,您到底在忙些什么?”
她这一问,刚好被端着银耳雪梨羹入内的何路听到,他轻轻一咳,然后在端上羹汤时,冲着昌乐微微摇头。
昌乐察觉失言,便吐了吐舌头,然后端起玉碗,搅动起碗中晶莹软糯的银耳来。
谁知惠帝并不把她这句话视为僭越,他的脸上带着帝王的悲悯道:“你身在皇室富贵中,自然不懂黎民之苦。如今虽无战事,但去年南方遭灾之后,收成一直不好。眼看冬日来临,许多人家更是缺衣少食,他们可就全指望着朝廷的救助。”
“是女儿浅薄,只知自己衣食无忧,却不曾了解过黎民之苦。不如,父皇给女儿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从私库里拿出一部分自己的钱粮,与朝廷的钱粮一起,送去给灾民。”
惠帝欣慰地点着头道:“你能如此体贴百姓朕很欣慰,果然是没有辜负你母后的教诲。”
父皇果然是会无意识地把任何事都同母后联系到一起,昌乐在心中想着,难怪他会对潘安那句“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深有感触。
“不光是你,琮儿也定是因为铭记她的教诲,所以才自请一同南下。”
这下,昌乐格外吃惊,一向对于政事,怎么会主动请了这份苦差?
还不等她发问,惠帝又道:“他今日在早朝上这么一说,便有不少朝臣赞同。连韩相也说,二皇子如今终于知道以太子为榜样,事事追随太子的脚步了。”
昌乐从韩相的话中,才听出了端倪,“去年哥哥南下,百姓是不是感恩戴德、心悦诚服?”
“是啊,当地官员呈上的奏章上说,琛儿每到一处,都会有大批百姓临街跪拜,若不是衙门捕快开路,琛儿简直寸步难行!”惠帝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父皇,二哥从小娇生惯养的,你认为他这次到底是为何要自讨苦吃?”
“这怎么能说是自讨苦吃呢?身为皇室子嗣,既然享受富贵,就该爱护黎民。琮儿自小是娇惯了些,但那都是德妃过于宠溺。上次他去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