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澜城内,雍王询问的语气中罕见的带着焦虑:“你是说,这几个月来那些禁军日日训练,从无一日休息?”他终于从日复一日持续数月相同的报告中,看出了一丝不对劲。
再次得到属下肯定的回禀之后,雍王皱起眉头,看着西面窗外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可能是觉着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过荒谬。“七妹妹终究是个女人……”雍王失态地自言自语说了出来,身旁那名幕僚已经听傻了,发觉雍王没察觉失态,他也赶忙装作没听到。
深秋的一天,大雾弥漫。
“你替我带几天兵,我要回去办一件事。”武凝婉说的非常自然,话中不自觉就把封霄云当成了自己的副手。
封霄云大概能猜到她要办的是什么事,也没说破,痛快点头答应。
当天下晌晚些时候,武凝婉与封霄云交割完毕之后,立即带着十二名侍卫风风火火离开了军营,一路返回临澜城直奔皇宫。
“师父!”不待人回禀,武凝婉径直闯入黄瑾的书房。
落日最后一缕光芒恰好在此刻恍在黄瑾的眼上,光线明暗恍惚间黄瑾似乎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不知怎么,以往习惯坐着与徒儿说话的黄瑾,这次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刚做出口型不及发出声,黄瑾似乎又重新看清了,慈爱地说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找师父了?是又遇到什么难事儿?”
武凝婉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声音提高了几分说道:“师父,兵我练成了!你去青园叫父皇出来阅兵!”
黄瑾闻言,顿时面露难色,“我已经两月未曾见到陛下……”
“哼!”武凝婉闻言,俏面一愠,“那个可恶的女妖精!我这就亲自去青园一趟,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拦我!”随着话语,武凝婉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居然带出几分强者的凌然威严。武凝婉平素不愿去青园,主要原因是不想看到那个姬贵妃,不愿意开口叫她“妃母”。
黄瑾猝不及防,居然被徒儿这突如其来的威严给摄住,一时忘了劝阻。等他回过神来想要阻拦,却发现武凝婉已走远。
黄瑾回过神来也没有去追赶,只站在那儿仔细回味着刚才的一瞬间,“莫非是近来眼花了不成?”心中突然一跳,黄瑾猛一下想明自己刚才失态的缘由,因为那一瞬间所透漏出来的威严,他非常熟悉。那是他侍奉了百年的威严。
黄瑾摆摆手,退了伺候小太监端来的晚饭,起身来到书案后,肃穆端坐,开始等待。他的心中,似乎有什么期待。
这一等,就是一夜。
第二天早晨天亮之后,宫门刚一开启,一名来自青园的太监就急匆匆进入宫中。他是专门来给黄瑾传旨的。
“陛下有旨,七日后上午十点于西郊禁军大营校阅兵卒。”宣旨太监带来一份简单的口谕。
黄瑾快速从书案后出来,恭敬地朝着青园方向行礼,“遵旨!”声音洪亮丝毫不见一夜未睡的疲惫。
这名太监传完口谕,转身刚要走,又被黄瑾叫住:“公公,可是要去别处传旨?”
传旨太监浑身一哆嗦,赶紧转过身对着黄瑾弓腰行礼,“老奴当不得。禀老祖宗,老奴这就回青园复命。”这名太监也是老人了,话说的滴水不漏,却又把消息全部透给了黄瑾。
黄瑾闻言,面色一僵,脸上瞬间溢满的失望神情怎么也遮掩不住,慢慢踱回椅子上,失重般坐了下去,“难道终不过是一场热闹……”屋中阴影遮挡住他的半边面色,半明半暗叫人再难看清。
武凝婉第一时间回到禁军大营,得意地亲口告诉封霄云,父皇要在七日后前来阅兵。
封霄云打心里替武凝婉感到高兴,开始帮她一起制定阅兵方案。
临澜城内,依旧是歌舞升平,勋贵朝臣们最近皆没心思再留意西郊禁军,他们都在暗中议论关注着那件大事。这几年皇子们彼此间的明争暗斗越演越烈,最近宫内黄瑾也渐渐放下手中权势,任由各皇子手下门人进入朝堂出任要职,这无疑是在释放某种信号。
皇帝将要去西郊大营阅兵的事,居然没有告诉他们。现在朝臣勋贵们对此事一概不知,仍在全力关注着那个位子的归属。
今天上午十点钟发生的一件事,让许多朝臣心跳加速兴奋不已,让诸皇子心神不宁黯然伤神,也让许多犹豫不决的勋贵们终于安下心来。
据说今天十点从青园来了一位太监,直接进入雍王府上,赐予他刚满百日不久的小儿子一枚御赐由羊脂白灵石制成的“大圭”。
当天晚些时候,据雍王府某位多嘴的侍卫不小心传出来的消息说,那位老太监赐下大圭的同时,还说这是太祖高皇帝托梦所赐。
据说,首遥丘上青园中,皇帝昨夜忽做一梦,梦中太祖高皇帝手持一枚通体雪白的大圭,说:“赐汝后世,万代永昌。”随即赐下那枚雪白大圭。醒来之后皇帝急命人去府库中寻找,果然找到一枚羊脂白大圭。而后皇帝命人查阅族谱,一眼就看到满百日不久刚登录在族谱最后的这个小孙子,遂赐下这枚羊脂白大圭。
大圭这种东西虽然并不贵重,但其意义却非同一般。羊脂白圭是皇帝在祭祀宗庙时,手中所执的礼器,用来向祖宗报告自己治国之得失。
这梦是不是真的,没人会在意,皇帝藉此所表示的意思,才是炎夏朝数万权贵大臣和勋贵们真正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