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饭时节,几条大街上,各个茶楼酒肆尽是开足马力,各类的刀勺声,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阵阵酒香的肉气,只管从各酒楼间喷散出来。街道上的大小饭铺、饭摊面摊也是拼命的吆喝着,招呼那些刚刚结束了一天辛苦劳作的苦力们到店里来填饱肚子。努力做着自己的生意。
邻近江边新近开设的“正兴馆”算是一家综合性的饮食场所。标榜自己是地道的本帮菜,既有可以供富商大贾宴请的草头圈子、红烧荷包翅,虾子大乌参,青鱼下巴划水、青鱼秃肺、油爆虾等菜肴。也有糟钵头、秃肺、大肉包、蟹壳黄、大排面等普通人吃的东西。为了招揽生意。提高人气。精明的老板更开设了茶座,请来唱评弹的先生说书兼读报,这样一来生意更是爆满。楼上楼下都挤满人各类声音嘈耳,阵阵兴奋的议论声不断传来,连添茶伙计都不由驻足,倾听忘活。
一楼大堂内的茶座里七嘴八舌,食客们一边享用着油水丰足的晚饭,一边议论着最近的商机,这正兴馆内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也许你的发愁事恰好便是别人的生财之道,因此更加热闹,吸引更多的人前来。
“没有鲁班大师的技艺?不要紧。没有坊间大工匠铆榫、燕尾槽等技艺?不用慌。小号这里新近进了一万斤从河静制造购进的上好铁钉,房梁木架,便是常人妇孺,也是一锤便搞定,一钉就钉牢……”
“买不尽的横塘纱,收不完的松江布。可是,老兄,如今南中细布被一船船的运来,又被一船船的往各地运走,你还打算靠着纺纱织布赚钱?要我说,索性就地在横塘收购棉纱,在松江各地收购白布,卖给南中商社换成成品染色细布,往各地去卖,一进一出有一顶帽子好抢的!”
“你那几百包生丝还打算留着啊?我告诉你啊,就算是你的货色是南浔的什么七里丝,你从春天摆到了秋天生丝也要发黄了,再放下去,到了明年开春可就彻底卖出钱来了!你该着钱庄的钱打算怎么还?什么?你的生丝是八甲标准的上好货色?我的老兄,你也不想想,再好看的姑娘到了三十岁还能嫁得出去吗?”
“林老板,我这可是从南中弄来的纺织机,要不是我老婆是跟着南京李姑娘的婆子的结拜姐妹,走了李姑娘的门路,好言央求,才从隆盛行李大掌柜的这里弄来了二十台纺织机,紧要部位一色的九转钢制成!比你家里那些木头制成的织布机强多了!也不打算一棍子敲死你,一台机子,一千元!如果要是让小弟入股你的织造场的话,一台机子顶三股!”
在大堂里,人们听着说书先生读报讲评,穿插着评弹,饮酒说话谈着生意。
而在一些较为阴暗的角落里,同样有人在谈着不太见得光的生意。
“何爷,我这二千人里可是有七八百人是各地的织户,要不是各处灾害不断,南京织造用不了那么多的人手,各处的织造坊又是生意不好,几十个开织造坊的财东都转行去给南中商人当坐办卖南中布匹,这些人如何能够被我弄来卖给你?您这个价钱能不能往上再抬抬?我可是每天一干一稀两顿饭的养活了他们半个多月,总不能连本钱都回不来吧?”
“黄胖子,你少和我这里哭穷,谁不知道你这些织户原本就是各家的家奴,家主不要了,甩给你的?你用一干一稀的养活他们?谁不知道在这黄浦江边上,凡是被隆盛行看好的人,都是每天两干一稀的养活着?初一十五吃肉,表现好的、被选上当头目的还有每天一个咸蛋的犒赏?你这些人老子买了回去转手卖给隆盛行的大爷们,不也得要花时间和人情?不也得拿粮食养着他们?”
“何爷,您是什么人物啊?!这黄浦江上下谁不知道您和隆盛行的雷掌柜是拜把兄弟,他能耽搁您的生意?小的我敢写包票,这些织户如果验不上,不能通过隆盛行的测试,您就把我装到坛子里拉到吴淞口外种荷花去!”
“算你小子会说话!得!人我要了!不过。我可没有现钱给你!正好手头有一批彩妆五毒大红纱,正宗的九龙江织造坊出的!我照着四元一匹折给你,算是抵这些人的价钱了!”
被称为黄胖子的人口贩子,做了多少年的贩叶子搬石头的人口生意,从来都是一手钱一手货,今天被这姓何的要以货易货,不由得有些迟疑。
并不是说这笔交易无利可图,相反的看上去利润还是很不错的。万历年间的一匹彩妆五毒大红纱成本就是十五两,但是朝廷只给工钱六两五钱。而如今市面上卖的这彩妆五毒大红纱的零售卖价直接就是六元一匹,如果大量购买还能够再低一点。但是怎么着也是得在五元以上。他摇摇头。哭丧着脸。口中叫苦连连的接下了这笔生意。
(实际上对于隆盛行来说,这种彩妆五毒大红纱的成本(含运输成本)也不过三元五六钱而已,即便是“低价”倾销,也绝对是暴利。)
楼下的阴暗角落里谈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在楼上的雅间里。几个身材结实魁梧。神情举止粗豪,目光顾盼间闪动着寒光和杀机的汉子商谈的,就是干脆黑暗的生意。
正说得高兴。忽然楼下阵阵骚动,一片的声音道:“巡捕来了。”“还有城管!”
“城管局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