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清军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窥探行藏,又如此大度,刘宗敏如果再做出戒备之举,未免有些被人轻视了。索性便命人上前接过酒肉,向那几个巴牙喇兵客气几句。
“请刘爷不必客气。我家主子熟读三国,每每读到陆抗与羊叔子之间的交往,不由得心神向往。今日与刘爷相逢于此,正好可以效仿一下先贤古人,日后也是一段佳话。”
这些话,却不是多铎说的,而是洪承畴教给这些人说的。为的便是用言语将住刘宗敏。他知道,刘宗敏向来豪爽仗义,每每战场上奋勇当先,但是却是十荡十决的战将,从来不肯玩弄阴谋诡计。故此有这样的举动。
“驴球子的!李大公子的队伍当真不好对付!”看着远处红白两色的浪头迅速推进,饶是刘宗敏也是在战场上过了半生,却也不由得咂舌不已。
东番兵的白色头巾,警备旅的红色战旗,已经同郭定北的数千兵马混合在了一起,双方展开了惨烈的肉搏!
“杀尼堪!”
郭定北大声吼叫,一手擎着自己的认旗,一手持着长枪。在自己的几十个亲兵护卫下,与他营中最强的数百兵马结成一个锋矢阵型,向南粤军的阵线里猛扑,在他的身后,是他麾下兵马慢慢向两边张开的阵形。
兵器上下翻飞,沉重的呼吸声与兵器撞击声,吼叫声交织成一片,迎面而来的东番兵,也是迎着郭定北的进攻势头吼叫着滚滚而来。
双方都没有畏惧,都有死战不退的勇气。
转眼间,两军便绞和在了一处。南粤军在冲进清军队形之前,习惯性的进行了一番抵近射击。火铳声爆豆般的连串响起,股股白烟与火光冒出。在只有十几步甚至不到十步的距离上开铳,命中率和杀伤力都是巨大的。两侧的警备旅同东番兵一样,都执行了这种缺德无比的战术,铳声响个不停,弹丸在郭定北阵中横飞。他身边的几个千总把总哼也不哼一声,便栽倒在地,郭定北也感觉到几股炽热的热流从脸庞两侧掠过,他知道,那是弹丸从身边飞过。但是,想起了战后的高官厚禄,门排画戟的爵位,他咬着牙向前继续猛冲。
郭定北身边的亲兵大声嘶吼着,也朝对面冲过来的南粤军队伍用力投掷出一轮标枪和骨朵等兵器,将一些东番兵钉在了地上。
转眼间,双方便混杂在了一起。死神的黑色翅膀瞬间便笼罩了战场,兵器的撞击声,还有双方尖利的喊杀声,凄厉的惨嚎声成为了死神收割生命的交响乐。
郭定北左手擎着自己的认旗,右手持着长枪,双腿紧紧挟住马腹,臀部更是从马鞍上微微抬起为得是用力方便。他瞄上一个迎面而来,身体矮壮,脸上和手臂上都是花绣纹身的东番兵头目。看他平端着火铳用听不懂的语言大吼着冲来,郭定北冷笑着,“果然是蛮夷之辈!”
倏忽之间,双方相距不到三五步,彼此能看清对方的五官相貌还有脸上狰狞的表情。就在手中长枪刺出的一瞬间,郭定北看到了眼前这个东番兵身上的队官服色,“哼!看来也是李家的得力爪牙了!你就是我的军功了!”
马头过处,血光飞溅,一刹那间,那东番兵队官的铳刺紧挨他的臂手划过,一股强大的力道将臂手带走,带出一股血雾。郭定北只觉得手臂一阵收缩,心中明了,只怕手臂上一大块肉被带走了。
郭定北手中的精铁长枪,却也是迅速刺出。带着深红颜色的枪尖,借着烈马奔腾的势头,噗的一声闷响,尽数刺入那东番兵队官的胸甲!郭定北前手抬,后手压,硬是靠着战马的力度将这队官的身体挑起,然后借着惯性将他的身体摔了出去,砸进了东番兵的队伍当中。
郭定北虽然满脑子的功名利禄升官发财,但是,毕竟也是在疆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这战场搏杀技能,确实非同小可。他不论战场经验,或是观看风色火候的能力,都非常出众。否则,也不会在这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年代里,不但能够保全身家,更是步步高升。
不过郭定北却也是心中一凛,他将那东番兵队官身体摔出的那一瞬间准备回手拔出自己的长枪,但是,在那东番兵队官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抹与敌同归于尽的决绝神情。他便是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也下意识紧抓住枪杆不放,令郭定北无法撤回枪杆。
战场上生死只隔一线。容不得郭定北多想,对面一杆火铳带着风声狠狠的刺了过来!虽然他在马上,可以有机会和空间闪躲,可那杆铳刺也是虚晃一枪,狠狠的照着他的战马胸腹部重重刺了过去。射人先射马的道理,这些没读过唐诗的东番兵也是懂的。
生死瞬间,郭定北双手撒开,丢弃了自己的长枪,将悬挂在马鞍上的长刀拔出,顺势向一侧滚了过去,双脚早已从马镫之中脱出,他要在战马倒地之前离开,免得被战马压在身下,成为这群南蛮的枪下之鬼。
那杆火铳狠狠的刺进了郭定北胯下战马,一股强劲的血箭猛地喷涌出来,溅得周围几个人一头一脸都是。战马哀鸣一声,向一侧轰然倒下。
郭定北双脚还不曾落稳,眼睛的余光里便瞥见又一杆火铳向他狠狠的刺了过来,耳边还有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呜哩哇啦的大声叫喊,想来应该是为自己兄弟报仇之类的言语。
电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