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众臣明显的感觉出,皇帝今天不太一样。
因为他的眉头很少这样紧皱过。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令皇帝十分烦心懊恼之事,这事情或是棘手的军政要务,或是不为人知的宫闱秘事。
不过此刻,虽然很多人都在猜测,但还是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陛下如此烦心动怒。
庙堂之上,一时之间出现了诡异的静谧,就像是一块随时准备坠落的千斤大石悬在头顶一般,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突然之间,只听的“哗啦”一声响,一只竹简从高高的台阶御座之上被抛了下来,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邵陵侯曹真与舞阳侯司马懿两人脚下的不远处。一些正在低头沉的思臣工不禁被吓的打了个冷战。
又是一阵让人感到近乎窒息的沉默。皇帝没有开口之前,没有人敢去拾捡那份竹简。
司马懿抬目瞥了一眼那竹简,他认得这种规制的竹简书帛。这是‘校事府’的竹简。
关于‘校事府’,没有人会不清楚这个机构的威力,它是皇帝的耳目,也是随时悬在每个人头顶之上的一把利剑。
校事官是武帝曹操所初创。当年武帝还任职汉相之时,欲广耳目,设立了校事官,专门刺探臣民言行,向皇帝进行举报。校事官卢洪、赵达消息十分灵通,有着直接捉拿可疑人物的权力,因此臣民对卢洪、赵达很是害怕,以至于军中竟广为流传这样一句话:
“不畏曹公,但畏卢洪,卢洪尚可,赵达杀我!”。
武帝设置了校事,自然是始终在掌控之中,到文帝曹丕时,已经不如武帝那么运用自如。后来,曹叡登基,觉得校事权力过大,以致臣民恐惧,所以削减了校事官的权力。
但毋庸置疑的是,校事官如今依然存在,而它对臣民百官的威慑力也并没有消失。
而现在,校事官的奏本就安安静静的躺在朝堂之上,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这事情究竟与谁有关。
“舞阳侯……这份奏折,你和邵陵侯不妨一起看看……”皇帝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平稳,让人产生一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错觉。
但是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黄公酒垆,在洛阳城主街宣阳门大街的坊间酒肆之中,也许不算最出名的那家,但它绝对算是最受欢迎的那一家。
早在两年多前的太和初年,青年知识分子互相交游清谈的风气就已见端倪,到了如今,这种现象便更加普遍了。
数不清的富家豪门、名门望族的公子们,不论是挂有朝职的,还是尚在太学院读书的,他们几乎每日都会到这里来一趟,互相之间,饮酒清谈,品评才学。
“不知以平叔之见,以为当今天下名士,谁可当之?”
“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太初是也;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其语,未见其人。诸君以为如何?哈哈哈哈哈……”
听这位贵公子言下之意,显然是将自己比做那‘惟神’之人。
“不光如此,依在下看来,当世俊士之中,散骑常侍夏侯玄,尚书诸葛诞、邓飏三人最为出名,故在下以为夏侯太初、田畴、诸葛诞、邓飏四人可称为四聪,诞、备八人为八达,还有中书监刘放子之子刘熙,孙资之子孙密,吏部尚书卫臻之子卫烈三人,虽不及之前几位,但犹可称之为三豫,不知几位以为如何?”
只见酒垆之内,二层楼阁之上,几位富家公子围坐在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贵公子身边,举酒询问,谈笑风生。
那端坐主席之上,举止优雅,娴雅潇洒,面容姣好的中年贵人,正是武帝曹操的义子,金乡长公主的夫婿,驸马都尉、文学侍从何晏,何平叔。
这位何晏虽是寒门出身,但他却又有着皇亲贵族的身份。几乎整个洛阳的人都知晓,何晏在少年时,就是一位神童。时人对当年七岁的他,有一个评价,那就是“明*慧若神”。当年武帝也十分的喜爱这个义子,但何晏倚仗着武帝的宠爱,不知收敛,少年时期还经常僭越穿戴王太子的服饰。因此先帝曹丕当年在东宫之时,就对何晏深痛恶绝,多次当面称呼何晏为“假子”,不仅如此,虽然何晏才华横溢,但文帝曹丕终其一世,都没有给过何晏一个正式的官职。因此何晏便终日以与士子交友清谈为乐。而他也是一位京城闻名的美男子,听说有一次,皇帝曹叡见他面色白皙,疑心他脸上搽了一层厚厚的粉。一次,大热天之时,曹叡着人把他找来,赏赐他热汤面吃。不一会儿,他便大汗淋漓,只好用自己穿的朱红色朝服擦汗。可他擦完汗后,脸色显得更白了,曹叡这才相信他没有搽粉,而是“天姿”白美。于是京城中都称何晏作“傅粉何郎”。
楼下席间,夏侯玄正趁着自己休沐三日的假期,与吏部郎诸葛诞、武卫军副将曹羲、司空掾属傅嘏、以及荀粲等众友在此处饮酒清谈。如今的他,已然是挂有朝职的人了。
散骑黄门侍郎,这个官职虽然不高,但却是天子亲近之臣,更是贵族子弟仕途晋升的一条康庄大道。
正在众人谈文论学,饮酒酣畅之际,夏侯玄突然听到了楼上之人关于自己的一句评语,夏侯玄心中一沉。在此处清谈文学,固然是一件美事,可是倘若借此机会互相标榜结交,只怕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夏侯玄心里明白,陛下最忌讳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