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空空,风华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年之前,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半枯是她的亲爷爷,而雨空却只是那个不称职的族长与外人生的野孩子。
她记得那是一个风轻日朗的早上,碧海蓝天,桃花灼灼。
最重要的是,那天是她的生日,亦是她的成年庆。
空空虽然年纪不大,也不知道就是什么滋味,却总对半枯爷爷的桃花酒贼心不死。那日,她打算早早出门,将自己亲手所酿的女儿香挖出来,偷偷抱给空空喝,在出门时,却被半枯拦在门口。
半枯关上门,掩了窗户,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时候到了。”
她恍惚了一下,手中用来挖酒的锄头哐的一声就掉了。
不用多说,风华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早在雨空降生那日,半枯半荣就联手为他算过运数。他们说,他是希望之子,是污山一脉唯一的希望。
该是自那日起,风华的命运便被注定。
她被选做希望之子的守护人,背负上了这注定万劫不复的使命。
当半枯把引渡剑放到她手中时,风华的手是颤抖的。
半枯笑了笑,忽然抓着她的手,一把将剑按到自己的腹中,他说
“婳儿,让你接受这样的命令,的确是为难你了,但是老头子相信,唯有你,能完成使命。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你要记住,死并不可怕,被夺去自由的人生,才是可怕的。”
正是这一句话,刻了她的命运,葬了整个污山的亲人。
那日,她将所有族人杀死在祭坛,亲眼瞧着那积流成河的血液,一股一股地汇入祭坛之中,最后凝成一点,颜色深的可怕。
她低下头,想要挪开视线,不去看那些令她动摇的东西,一回头,忽然发现,空空正在惊恐地望着她,一步步后退。
水婳温柔地笑了笑,喊他
“雨空……”
空空吓得跌落在地,牙齿抖得啪啪地响,短短一句话,愣是抖了半盏茶的功夫。
“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水婳跳下祭坛,伸手欲扶他起来,却被空空无情地据之千里。
他哭腔却又倔强着道
“你要连我也杀了吗?”
水婳一怔,她怎么会杀他?她从来都是护他,助他,为他杀人,为他放弃自由,他竟然会怀疑又害怕地问她,你要连我也杀了吗?
心中憋着的那股委屈忽然涌上心头。
她真想提着他的领子骂他哭他,狠狠地数落他。若不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了你,我何须沾上这满手血腥,何须亲手杀死我亲爱的族人,他们每一个都像你一样重要,却终究还是没你重要。
然而,她又怕自己这么一委屈,便再也坚强不起来。她的使命还何其漫长。
风华咬了咬牙,转身擦了擦剑,乘机藏起眼泪。
待她回过头来时,脸上又恢复了那温婉的笑容。她说
“怎会,你不是总想离开污山,出去看看嘛,只要他们血祭,你我就能忘得到自由。”
空空绝望地摇着头,眼眶泛红。
“不,我不要自由了,我只要他们……”
她不敢听下去,她怕自己再听下去,便再也没有力气前行。
她一把扼住空空的喉咙。深深闭眼
“如此,那便恨我吧,毕竟……我最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