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惊魂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身穿墨蓝色蕾丝旗袍的陈秀云不知道是人是鬼,正坐在客厅跟人打麻将。
其余三家的人也眼熟得很,一个是隔壁李福涛的老婆张桂英,另外两个是她两个婶婶俞泉跟杨晓琳。
这三个人……不,这四个人不是早几年都死了吗?怎么凑一块打麻将了?
现在阴曹地府的待遇这么好,还能娱乐一体化?
“我说大嫂,你今天都赢了多少把了?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我都快输掉底了。”
二婶俞泉兴致阑珊地一边理牌一边说道,顺便往沈乔看了一眼,“乔你也太能睡了吧?这一觉太阳都落山了。晚上吃什么?看你妈这手气,今天是要把我们三个的底裤都留在你家啊。”
沈乔深吸一口气,抚摸自己的胸口。
温的,有心跳。
她……她没死?
她瞪着眼睛看牌桌上的四个人,听到她妈陈秀云头也不抬地说道:“早上刚刚买的三眼蟹啦,个顶个透骨新鲜,活的哟。桂英啊,从元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叫你家老李过来一起呐,跟他们兄弟三个一块喝几杯。我自酿的桂花酒啦,不会醉的。”
陈秀云是江南人,嫁到檀溪镇多年,一口江南调还是没改过来,每个断句后面都得拖着软软的长音。听得惯的人觉得她声音甜美软糯,能把人心头的浮躁都全部吹跑,听不惯的人就觉得作,太作,作得人鸡皮疙瘩都来不及掉。
大多数人只看到陈秀云江南女子的温柔贤惠,却不知道她在跟人谈生意的时候,那张嘴因为分毫利益就能从一朵鲜花变成仙人掌,扎得人简直没法还嘴。
那时候陈秀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可是她很爱干净,身材又好,穿着老公特地给新买的旗袍前凸后翘,能把住在附近的女人看得只剩泛酸的份。
但她也很矜持,很会做人,在外面从不乱来,那些不怀好意地想要传播点什么的人,愣是没找到什么可传播的蛛丝马迹。
况且她爸沈从元是个护妻狂魔,当年因为生她的时候亲眼看到陈秀云痛得死去活来,就发誓不再要第二胎,把一直盼个孙子传宗接代的爷爷奶奶气得半死。
沈从元听不得别人说老婆半点不好,有时候沈乔嘟囔几句都得挨揍。
不过那都是时候的事情了,现在看她妈身上穿的衣服,再看家里的样子,沈乔醒悟过来——这是爸爸沈从元准备转业的那一年,妈妈身上的衣服则是订婚后,叶谷秋给未来丈母娘买的。
沈乔记得,当时婶婶们看到妈妈新穿的旗袍,嫉妒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她的两位叔叔沈从叔沈从季在沈从元的帮助下,家里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吃得起最新鲜的海鲜,甚至还能用上一两样很时髦的化妆品。
而沈乔自己……她悲哀地发现,这个时候自己恐怕已经嫁给叶谷秋了。
时候跟着父母走南闯北,她特别渴望稳定。但当真的稳定后,她才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一个地方的人,别人认识她,而她却不认识别人。
直到叶谷秋的出现,让她在枯燥到窒息的人际关系当中寻找到了一丝陌生的熟悉。
他是沈从元战友的儿子,因家庭原因曾借住她家,为人正直严肃,长得也很英俊,很得沈从元青眼。
也许是年轻赋予的猎奇心理太严重,她无视周围其他人的追求,一心掉在了这样的叶谷秋坑里。
沈从元得知后试探过叶谷秋的意思,他没意见,他们两个就这么交往了两个月,后来就订婚了。到叶谷秋毕业入伍一年后,她满了二十岁,两个人就登记结了婚。
因为叶谷秋忙,婚礼也一直没办。
沈乔失神地看着前方,因为母女俩身子骨不好,沈从元舍不得让陈秀云干农活,家里的地都让给亲戚们种了。
四个女人搓麻将的情景在她的记忆里实在是太频繁,所以她也判断不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不过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她回来了的事实。
她竟然回到了过去。
俞泉的话没得到沈乔的回应,她就有点不高兴地扭过头看她:“乔嫁了个体面人家,现在派头是真大,二婶说话都不搭理了。”
沈乔的长相个性都随陈秀云,内里是个软和性子,更因为读过不少书,浑身透着书香味。
所以常常因为她的沉默,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仿佛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雪顶之花,脚下皆蝼蚁凡尘。
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她眼高于顶,成天看不起人,于是寻到什么由头都想打击她两下,好叫她看看清楚这里是人间不是天堂,她充其量就是个别别人稍微家境好点的农村出身,不是长着翅膀的天使。
俞泉会酸沈乔,沈乔毫不意外。因为自己的优秀衬得她几个孩子仿佛不是一个祖宗,她前世更被老幺沈志庸气进了iu一命呜呼。
见沈乔还是没搭理她,俞泉手里出牌的力气就越发重了一点,皮笑肉不笑地对陈秀云说道:“咱爸咱妈总是在我耳根边唠叨,说啊老大这一支算是断后了,晚年也不知道该怎么过。
女儿注定是泼出去的水,嫁人了都六亲不认。大嫂你看,乔才姓叶几天,这眼里还有我们这帮长辈吗?高干子弟那也是凡人,不也得讲个老幼尊卑吗?我就不信,叶家就没这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