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外面忙活了一整天,颜翊倒是没忘记公主的邀请。
一回府衙,便脚步不停的穿过前院,来到后宅。
宣城房内,仍然亮着灯火,颜翊料想的没错,既然是诚心要谈,她绝对会等着自己的。
他心中略略泛起一阵欣喜,当他推门而入之时,眼前的景象却是把他惊到了。
只见,宣城着了月白纱衣,衽边上滚了金银卷草绣纹,清雅而又华丽。她的唇边沁着笑意,在昏黄的烛火下,更显妩媚动人。
面前,摆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分毫未动,显然是留着等待自己的。
然而,美色美食当前,颜翊脸上的笑容,却再也展不开,他恍恍惚惚的,端坐到宣城的对面,呆呆的看着她。
“怎的回来的这样晚,快先吃口菜。”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向飞扬跋扈的宣城,如今,竟然做了一桌子好菜,专等着他回来用饭,这也太反常了。
颜翊正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乱想着。宣城已经带着甜笑,夹了几根菜丝,放到他的碗里。
以往,宣城脾气执拗,办什么事情,从来都是由着自己心思,何尝理会过他颜翊的想法。
这一刻,她猛一换上了贤妻良母相,真让颜翊心里打怵。
一旁小心伺候的琥珀,见二人难得的相处融洽,自然是识趣的退了出去。
他茫茫然拿起筷子,向那青瓷碗中戳了一戳,最后还是没有把菜丝夹起来,放到嘴里。
“怎么不吃啊,不饿?”
居然不生气,还笑意更胜,这实在是太瘆得慌了。
颜翊受不了这样可怕的折磨,干脆,放下了筷子,抬头坦诚问道:“公主到底有什么事,还是先说了吧,你不说,我这菜也吃不下去。”
“不想吃菜啊,那喝杯酒吧。”
颜翊说的话,她置若罔闻,执了春瓶,当真给他满了一盅酒。
那淡黄色的琼浆,渐渐注入酒盏,颜翊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疯丫头,到底要干什么,莫不是想要毒死我。
正在他怀疑之时,宣城已经双手捧起酒盏,送到了他的眼前,淡淡道:“喝一杯吧。”
看来今夜,躲是躲不过去了,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颜翊再次抬眸,一个亮闪闪的物什,晃了一下。
他定睛一看,正是那一柄被宣城日日小心收藏的,如意云纹簪。
那金簪的光华,紧密镶嵌的绿松石,散发出的妖冶光芒,都让颜翊觉得刺眼。
这柄簪,再加上宣城的如花笑颜,真是让他深感今夕是何夕。
宣城端着酒盏,一动不动,脸上的笑容,也是硬撑着,其实早就嘴角发麻。
继而,她脸上的笑,也逐渐收拢,再也维持不下去。
只因的,她亲眼看见,一向玩世不恭的颜翊,眼中,居然浮现了戚哀的神色。
没什么可说的了,也不需要解释。
颜翊从面目逐渐僵硬的宣城手中,拿走了酒盏,将黄汤一饮而尽。
最后,决然说道:“酒我喝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见他如此直接,早就已经想好的说辞,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宣城目光游移,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垂眸想了许久,就在颜翊即将放弃等待,推门出去的时候,定定的在他的身后说道:“我们和离吧!”
颜翊转过身,微微烛光下,他露出了一丝苦笑,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和离,不也一直是他的追求吗,现在,宣城主动提了,自己不是应该欣喜若狂,立刻写了休书,上奏朝廷吗。
还等什么,为何傻站在这里不走,心中翻涌着苦涩。
原来,用心的布置一桌子菜,又耐心的等他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他料想的果然没错,她的心根本就没在他这里。
还需要证据吗,那柔柔秀发上插着的金簪,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颜翊没有答话,直愣愣的走过来,抬手,绕到她的头后,轻轻一拽,卷卷青丝,瞬间垂落。
五指放开,那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如意云纹簪,也应声落地。
“你这是干什么,疯了吗?”
本以为,自己已经尽力放低了姿态,和离也早就是他盼望的事。
自己迈出这一步,实乃成全他,也成全自己的壮举。
怎知,他竟不识好人心。
“我疯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谁疯了!”
他根本没看她,只是盯着地上摔落的金簪,恨恨说道。
“你不讲道理,你不是也不想和我婚配。早前,我知道,你是不敢抗旨,只能用权宜之计,先忍下来。”
“如今,成婚也有三个月了,正是和离的好时机。”
“我还可以让一步,为了更好的达到目的,你可以说我本性难训,蛮横悍妒,总之欺压了你,委屈了你,如何,算是很为你着想了吧!”
宣城肆意为颜翊谋划着休书中的说辞,畅想着二人逃脱这荒唐的婚姻,各自逍遥快活。
却见颜翊,理也没理她,伸手抓起柔柔素手,顺势一带,就把她拉了起来,走出房门,一直穿过后宅。
“我看你纯粹是闲的发慌,才说出这种疯话!”
他闷闷说道,一直拉着宣城,疾步走着。
宣城脚底下磕磕绊绊,脑袋更是乱成一锅浆糊。
究竟是谁疯了,他拉着她的手做什么,都是要和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