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严信窸窸窣窣下了床,正在洗脸台洗漱,身边突然站了个人,吓了他一大跳。
抬头一看,夏鹏正揉着一边眼睛看他。
严信含着一嘴牙膏沫子,含糊道:“老大,早啊。”
夏鹏打了个哈欠:“你怎么也这么早?”
“我去晨跑。”严信哗啦啦涮了口,一抹嘴:“你呢?”
“我也是,一起?”
“好啊。”
到了操场,晨练的人不少,三三两两跑步的,扭着胯竞走的,举着小词典一边背单词一边倒着走的。
周围一圈看台,疏落地坐着一些晨读的学子,正跟着耳机练习口语。
隔壁篮球场还有一群跳跃的身影,篮球鞋擦着塑胶地面,不时发出嗞溜的声音。
“你先跑,我压压腿活动一下。”夏鹏侧蹲,伸直一边腿。
严信点头:“行。”
清晨空气清新,伴着悦耳的鸟鸣,严信深呼吸一口气,又沉沉地吐了出来,原地踏跳几下,便迈开步子跑起来。
他跑得比其他晨跑的人快,步伐大、速度均匀,跑了两圈,夏鹏跟了上来。
夏鹏跟严信并行,侧头看他一眼,好奇道:“晨练不用这个速度吧?”
严信调整呼吸,说:“习惯了。”
“练过?”
“高中是田径队的。”
“什么项目?”
“短跑,主攻百米。”
“最快多少秒?”
严信习惯性地仰头回忆:“11秒4。”
夏鹏愣了一下,惊道:“再快零点几秒就是国家一级了!”
严信笑着摇头:“哪儿那么容易啊。”
夏鹏喜欢运动,对短跑也有所了解,知道严信说的不容易是真不容易。
世界短跑记录都是以年为单位,零点零几秒地涨,除了几年前冒出头的牙买加人博尔特,两个月就破了自己刚创造的新纪录,又用了一年时间把这个记录提高了0.11秒。
可这样的鬼才,百年一遇。
“怎么没继续练呢?”夏鹏又问。
严信放缓呼吸频率,轻声叹了一句:“练不上去了呀,没办法。”
江南少年,讲话带着苏州吴侬软语的腔调,一声叹息,软绵绵的,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夏鹏笑了笑,听懂了严信的无奈。
体育竞技,勤练只是辅助,起关键作用的还是自身条件,有些人练一辈子,也没有别人练一个月跑得快,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好在严信爱好广泛,短跑并非他唯一的兴趣,也从未想过转职业。
“况且我妈说,搞体育的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看起来很可怕。”
夏鹏哈哈大笑:“你头脑可不简单。”
考进b大法学院的人,头脑简单?
开玩笑。
少年难得自负地昂了昂下巴,笑出一口小白牙:“我智商181呐!”
夏鹏朝他竖起大拇指。
跑了十几圈,严信开始练习加速跑和往返跑,夏鹏则在一旁的单杠上拉引体向上,臂膀的肌肉一鼓一鼓的,看得严信挺羡慕的。
严信偏瘦,十六岁的身体,肌肉骨骼尚在发育,透着少年的单薄感。
晨练结束,两人一起回宿舍。
宿醉的周子安还在酣睡,张齐倒是醒了,坐在床上发呆,看着酒劲还没缓过来。
夏鹏让严信先去洗澡,自己发挥老大哥的精神,挨个儿把两人拽下床。
周子安抱着鸡窝头蹲在地上哀嚎:“合着昨晚就我俩喝的是酒,你跟严信喝的养乐多是吧?!”
夏鹏一脚踹他屁股上:“开学第一天,别迟到!”
张齐默默地滚去洗漱,周子安揉着屁股,看到洗了澡出来的严信,少年头发还在滴水,粉白的小脸被水汽蒸得红通通的,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珠直溜溜的盯着他看。
“你干嘛?”周子安斜眼睨他。
严信眨眨眼:“周公子,你左边眉毛呢?”
周子安一愣,捂着脸“啊啊啊”地冲进了浴室。
周子安长相俊俏,颜值是有的,可惜小时候因为顽皮玩打火机,把左边眉毛给烧没了,之后再长出来,稀稀拉拉的,看着特搞笑。
懂事之后,他早晨洗完脸第一件事就是画眉毛。
夏鹏拉着床桓憋笑,严信直接笑得拍桌,张齐更是牙膏沫子乱喷,夸张的笑声气得周子安牙痒痒。
洗漱完毕,对镜描眉,周大少浪子膏一抹,又成了fēng_liú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踏进教室,一班同学到了七七八八,前面几排都是女生,周子安目不斜视,带领宿舍三人直奔最后一排,椅子一拉,坐下来就是一个潇洒不羁的二郎腿。
张齐扶了扶眼镜,x光扫了一圈:“整体素质中等偏上。”
周子安默契地勾起嘴角:“还行。”
夏鹏低头玩手机,只有严信懵懂不知,抱着黑皮双肩包弱弱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周子安睨他一眼:“小孩子不懂别问。”
张齐继续扫视,无暇搭理。
夏鹏头都没抬,低声解释:“他们在说班上的女生。”顿了一下,鄙夷道:“无聊。”
严信恍然点头,视线也跟着朝前方投去,法学院的男女比例比理工学院和谐太多,教室一共七排座椅,女生就占满了前三排。
严信一一看过去,长发、短发、卷发、直发……可他脑子里始终晃动着那个马尾稍齐肩,后颈有一颗痣的背影。
“奇怪诶……”严信喃喃自语,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