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尔钦陵从来没打过这样的仗。
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绝望——难道逼着我,从天上飞进去?
两军就此僵持了下来,一熬就是半个月,几乎没再动过一刀一箭。
神都洛阳,万象神宫。
武则天拿着前方寄来的战报,脸色难看之极,声音都有些轻微发抖,“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上官婉儿和库狄氏都在她身边,一同惊讶问道:“陛下,怎么了?”
“薛绍七战七负,临洮已失,他退守凉州。”武则天喃喃道,“十五万大军,居然被噶尔钦陵的十万大军打成了这样……吐蕃人,竟能如此凶猛?”
上官婉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有点说不出话来。
“陛下勿惊。”库狄氏倒是冷静,连忙说道,“先夫在世之日时常对臣说起,噶尔钦陵高原枭雄,用兵之独到古今罕有人及。吐蕃军队向来骁勇,不可当面以缨其锋。臣认为以薛公用兵之能,就算吐蕃大军再如何厉害,他没理由连战七溃丢城失地。这败得异常,看起来更像是诈败诱敌,另有所图。”
武则天的眼睛微微一亮,“那依夫人之见,薛绍意欲何为?”
“臣不知。”库狄氏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帅的意图更加无法在军报当中一一言明,否则会有泄露军机的嫌疑。”
“对朕也不能说吗?”武则天皱了皱眉,“难道朕还会出卖自家的将士?”
“非也。”库狄氏说道,“陛下你想一想,这军报是公开的奏报,从两千多里外的凉州送到京城来,经由多人之手,此后恐怕还要在朝堂之上公开。如果薛公在军报当中一一言明自己的用兵意图,那还不传得天下尽知?因此,他只能是就事论事照实上报。至于这七战七负退守凉州的背后有何隐衷,只能是薛公自己心里知道。另外先夫在世之日时常谈起,说卫公谋战派用兵之精髓,就在于‘奇正’二字,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胜负相倚环环相扣。今日之连败可能就变作明日之大胜,反之亦然。所以臣认为,陛下大可不必因为薛公这七败而有所忧虑。战争一天不结束,胜负就一天没有厘定。”
上官婉儿顿时吁了一口气,夫人睿智言之有理,我真是关心则乱!
武则天听完后沉吟了片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朕细细想来,也确是如此。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薛绍在军事上的才能早已被证明多次。饶是噶尔钦陵再如何强悍,薛绍也没理由毫无还手之力。如今七战七负退守凉州,看来更像是麻痹敌人诱敌深入。但是朝野上下对此战极度关注,每天都在有很多大臣问起战况,子民们也在里坊之间每天热议,朕面临的压力可不小。现在好不容易来了消息,却是七战连败。朕该要如何对满朝文武和天下子民去解释呢?”
“陛下,这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最终,只有战争的结果才能说明一切。”库狄氏说道,“如今的事实摆在眼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麻木不仁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怀不轨者则会兴灾乐祸甚至落井下石。因此臣认为,这倒是一个见证人心的大好时刻。”
武则天眼睛一亮,这话有道理!
这是一场关乎社稷安危的大战,满朝文武都应该抛弃私念,众志成诚合力抗击外敌。朕倒要看看,谁会在薛绍七败之后兴灾乐祸落井下石。这种人不思报国心无社稷只怀恶毒之私,是大大的奸臣,绝不能留在朕的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