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给薛绍及三刀旅的人安排了一个统一的住处,离行军总管府不远的一处院落、以往衙门用来屯放粮税的府库,临时一改建,即成了军用集体
月奴像往常一样,先行一步到了这里来安排睡铺,一看这情形就傻了眼、红了脸——像这般没遮没拦的一个大统铺,我与公子如何安睡?
三刀旅的傻小子们个个闷头暗笑,月奴很恼火,大将军威风一抖,马上下令道:“你们马上去弄些木柴来,给我家公子隔出一间单独的居舍!”
三刀旅的傻小子们倒是乐意为安大将军效劳,但他们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惹得月奴更是羞恼,抡起一柄漆枪就开始追打他们,弄得整个宿舍里鸡飞狗跳,刚搭好的睡铺都打翻了一片。
正闹得欢,薛绍与裴行俭一同来了。众人马上住手,排成了队沿着墙角灰溜溜的闪了。
“看来老夫思虑不周啊!”一向治军从严的裴行俭倒是没有在意,笑呵呵的道,“承誉,你搬到隔壁院子去住吧,那里还有几间空房。”
薛绍尚未答话,月奴欣喜道:“多谢裴公!”
“我准你说话了吗?”薛绍没好气的道,“无法无天,军营之中也敢持械斗狠,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公子息怒,月奴知错了……”月奴讪讪的道,嘴上虽是认错,可是她心里却未感觉有多别扭。因为她分明听出来了,公子这是在裴公面前做一做样子要训她,而且话语里还透出几许溺爱与娇宠——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月奴只是个小姑娘,毕竟不是真正的大唐卫士,你骂她作甚?”裴行俭倒是急于给月奴开脱了,笑眯眯的道,“月奴,你快去收拾吧,我与你家公子有些话要说。”
“是,裴公。”月奴笑嘻嘻的走了。
“裴公,你这样会惯坏她的。”薛绍摇头苦笑。
“女孩子,天生娇气,本就应该要惯着。”裴行俭笑眯眯的道,“阔别长安多日,老夫还真是有点想念妖儿那个小精灵鬼了。”
“我也希望早日打完仗,回长安。”薛绍说道。
裴行俭点了点头,说道:“师老兵疲,日耗甚众。前番我军三战三捷,那是一鼓作气。如果再熬上一两个月久攻不下,就会再而衰、三而竭。再者,我军虽胜但将士出征日久思乡心切,伤兵也在逐渐增多,三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已经给河北的州县百姓带来了极重的负担。因此,这一场战争是越早结束、越快结束就越好。”
“裴公可有谋略?”薛绍问道。
裴行俭微微拧眉,说道:“还是那个办法,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施行反间之计令突厥自乱,然后我军从中取便驾驭,最好是不战而胜。”
“那现在是不是应该把伏念放回去了?”薛绍再问。
裴行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伏念是肯定要放回去的,不然怎么让突厥人形成一山二虎之争的态势?但是,又不能轻易的放回去。我们先要谈判,让突厥人付出一个比较昂贵的代价,把伏念换回去。”
“突厥人愿意谈判吗?”
“愿意。”裴行俭说道,“三战过后,老夫谴使给突厥叛军送去了劝降书。阿史德温傅派人回书,说可以考虑重新归顺大唐。但他们有三个条件。”
“哪三个条件?”
裴行俭说道:“其一,他要我们先行放回他们的伏念可汗以及另外三个俘虏;其二,要大唐保证所有的突厥人在归顺之后不被问罪;其三,同样是要大唐保证后,战后不得强迁突厥子民离开草原。”
薛绍不由得冷笑一声,“这头一个条件还算说得过去;后面两个,得是朝廷公议之后才能决定的国策。以这次大唐北伐的决心来看,朝廷很有可能不会答应。就算勉强答应了,这一来一回的请示和定夺都要很长的时间。这足以见得,阿史德温傅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拖延时间,他并无诚意归顺。”
“那是当然。”裴行俭说道,“如果阿史德温傅肯归顺,那么上次老夫北伐得胜之时,他就该来投降了。先后两次聚众反叛,大唐绝对饶不了阿史德温傅。所以,草原上如果还有一个人宁死也不肯归顺的话,那个人一定是阿史德温傅!”
“可是在我军三战三捷、尤其是裴公下达了劝降书之后,草原叛军的内部肯定有一大批人的信心动摇了,肯定有不少人愿意归顺。”薛绍说道,“那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反间计有了回旋的余地与成功的可能性。”
“聪明。”裴行俭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三场血战,可不是白打的。三战过后突厥叛军死伤无数,阿史德温傅放弃黑沙狼狈逃蹿,麾下难免离心离德,叛军内部必然出现了意见的分歧。因此阿史德温傅才非常渴求突厥人的精神领袖、伪可汗伏念能在这时候回归,帮他稳定军心。”
薛绍顿时心中一亮,问道:“那么,三战过后伏念本人的意志如何?”
“现在,伏念已经清醒的认识到目前的突厥还不是大唐的对手。再打下去,突厥人只会接连战败、一蹶不振。于是他表示愿意重新归顺大唐。”裴行俭拧了拧眉头,说道:“伏念不愧是草原上的枭雄,他看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现在大唐和突厥都无法完全战胜对方,都希望尽早的结束这一场战争。因此,他才愿意忍辱归顺。他并非是真的被打怕了、服软了,而是——他要为突厥人保存实力!”
“如此说来,突厥人……终究是个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