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薛绍心中的第一反应一样,高坐公堂之上的审案司法官魏元忠,也在心里想道——李仙童这是要推卸责任,出卖他祖父了吗?
这个念头还未落定,站在公堂之上的李仙童突然一个狼狈的蹒跚倒退几步瘫抽在地,猛烈的抽搐起来!
众皆大惊!
“快扶他起来,叫医官!”魏元忠急忙道。
站在堂外的薛绍也是吃了一惊,这是整的哪一出?
正当一些衙役要将李仙童抬走去请医官治病时,卢氏匆忙的跑进了堂中阻止众人,说道:“千万不要动他,否则被他一把抓到,骨头都要被拧碎了!”
“啊?”
“他这是陈年老疾,我最清楚!”卢氏说道,“此时千万不可有生人靠近,就让他在地上抽搐吧!过一会儿他就没事了!”
“还有这等怪病?”众皆愕然。
李仙童在地上猛烈的抽搐,表情扭曲还惨叫如同鬼上身了一样,情形非常的吓人。好多围观的民众都被吓跑了,落荒而逃。甚至连一些衙役和卫士都被吓到了,惶惶然不敢靠近。
唯有卢氏一人在离李仙童几步的地方跪坐在地上,轻启歌喉,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儿。
卢氏说话时的声音一般,但是唱起歌来别有一番空灵婉转的韵味,非常好听。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薛绍在内,都被她的歌声给吸引到,甚至有些震撼到了。
从卢氏的歌声中不难听出,她的心里有着无限的悲伤与失落,但又饱含着一股斩不断挥不去的深情。
充满情感的歌声,才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全场突然寂静一片,连李仙童都没有惨叫了,只是仍在抽搐,但也没有之前抽搐得厉害了。他翻着白眼吐着白沫看着卢氏,那个眼神真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充满了凶戾与乖张。
卢氏温柔的笑着,依旧在轻声的歌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流。
韦氏站在一旁看着,既惊讶又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嫉妒。
良久,李仙童终于停止了抽搐,晕厥了过去。
“快,将他抬到避风的房内用厚实的棉被捂上!”
卢氏一指挥,几名衙役马上如实照办。李谨行的军士将李仙童所在的房间严密包围布控起来。
公堂审案,也只得暂停了。
魏元忠走到薛绍面前来,说道:“没想到,事情居然出现这样的变数。现在如何是好?”
薛绍道:“我看李仙童是在拖延时间,等什么人来救场。”
“等谁?”
“现在还不知道。”薛绍道,“关键在于那个卢氏。昨天我与她深谈时,她有事情瞒了我。今天我准她去见了一次李仙童,不知道她对李仙童说了一句什么。再次回到公堂上时,李仙童就变成了这样。”
“她们毕竟是十年结发的夫妻,相互之间有些秘密和默契,也是人之常情。”魏元忠说道,“现在已经开堂审案,一切都要讲求程序与公理。李仙童突然发病无法受审,按律只能延后,待其痊愈之后再行开堂。至于其他的一些推测,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也不能仅凭一颗私心去定了他的罪。”
“嗯。那就等等看。”薛绍点了点头,魏元忠是御史,他这么做是对的。
李谨行上前一步来说道:“听李仙童那口气,仿佛是要出卖他祖父了。还叫嚣说不能公开受审。老夫猜测,他这是故意装病避开公审,不想将此案之内情公诸于民野。”
“老将军所言极有道理。”薛绍道,“当时在公堂之上李仙童已被逼到了绝境,我亲眼见到他拼命扼住自己的脉膊,那或许就是致其发病的诱因。老将军这么一说,我也认为是——他的确不想被公审!”
魏元忠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他接下来的话应该是非常的重要!”
正在这时,卢氏从李仙童的病房里出来了。郭元振见到这个妇人心里有点恼火,很想质问他凑在李仙童的耳边都说了一些什么。
但是这样的话可不好去质问,否则自己先会变成窃听的小贼了。
“魏御史,前夫君突然发病搅乱了公堂,奴家在此代为谢罪了!”卢氏深深一拜。
“夫人免礼。”魏元忠道,“他现在怎么样?”
“大体无恙。”卢氏道,“他这是老疾了,十年前我们的孩子夭折之时,他就患上这样的病。以后但凡太过劳累或是情绪太过激动,就易发病。”
卢氏的话入情入理,众人都点了点头,就算心里都有怀疑也不好当面去指责或是质问了。
薛绍从这个妇人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是“至柔似水”,但却能以柔克刚!
“魏御史也不必担忧,这案子还是能审下去的。”卢氏说道,“只待前夫休息两三个时辰,再吃上一顿饱饭,他就能大体康复如初了。”
魏元忠和薛绍等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好。”
卢氏对薛绍微然一笑款款一礼,“薛公子,肯请借移贵步。”
薛绍便和她走到一边,“夫人有何见教?”
卢氏轻叹了一声,说道:“薛公子,我知道你与仙童有仇隙。但其实,他罪不致死。奴家肯求你,能饶他一命么?”
“他有没有罪,得是朝廷律法说了算,薛某岂能独断专行?”薛绍微然一笑,说道。
“薛公子不必这样敷衍奴家。”卢氏轻声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和薛公子之间的私仇,仙童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并州这个乱局,他大可不必参搅进来的。”
薛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