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薛绍头一次见到上官婉儿生气,但是薛绍非但不紧张反倒是笑了。
芳颜带愠,犹显娇俏。
“昨天就有人到御史台告发于你,折本直接递到了天后的面前,但是天后将事情压下来了。”上官婉儿说道,“不料今日早朝之上,有铁面无私的侍御史越过了他的上峰,在朝堂之上公开的告了你的状!天后早知内情,便叫郭元振公开辩解,这才勉强在百官面前给你留了一丝回旋的余地。但是现在你却将人移交给了大理寺,难道你自己也想将事情闹大吗?一但大理寺公开审理案件,御史台肯定也就会对你立案调查。到时满城风雨,人们还不知道你这个新上任的中郎将是如何的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了!”
“天后的好意,我算是心领了。但是我认为,天后其实没必要这么做。也不应该这么做。”薛绍说道。
“你……你说什么?”上官婉儿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都像是气乐了。
“婉儿姑娘,你别生气也别激动。”薛绍轻松的笑了一笑,说道,“我认为,我向大理寺移交千骑的人犯和御史台要查我,这完全是各行其道的两码事。御史台要查,那就应该让他们好好的查,天后没必要也不应该出手干涉和阻拦,这最起码就违备了律法的公正。再者,原本我没有什么问题的,经由天后这样一遮一掩,人们反而会认为我有大问题了!”
“薛将军,你……你!”上官婉儿这下真是气乐了,苦笑不迭的摇头并重重的叹息,“请恕婉儿无礼!婉儿实在是忍不住要骂你一句——你还真是不知好歹!”
“咳!……”薛绍干咳了一声,仍是笑了。
“不知好歹”这种话换作是从别人的嘴里骂出来,薛绍保不齐就要火冒三丈;但从上官婉儿的嘴里说出来,却明显是另一个味儿。薛绍非但生不起气来,反倒觉得心里很受用。
因为,上官婉儿越生气就越代表她在乎!
“薛将军,你若一味傻笑,婉儿便请告辞了!”上官婉儿真有点气乎乎的样子了。
“好,我不笑了。”薛绍勉强忍住笑,正了正脸色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去见一次天后,当面向她老人家陈述。”
“……这岂不是显得,我特别无能?”上官婉儿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好像有一点委屈。
看到上官婉儿这副表情,薛绍差点就心软了,但马上就回过了神来,说道:“婉儿姑娘,这件事情与你没有半点关系。这完全是我的公事,你只不过是居中传了一次话而已。”
“哎……你为何还不明白!”上官婉儿叹息了一声,摇头,转过了脸去。
薛绍微微皱眉,狐疑的看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的眼睛只是看着窗外,完全无视薛绍的逼视。
薛绍摸着下巴琢磨了起来,上官婉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场暖昧的“冷战”刚刚拉开战幕,突然有个人冒冒失失的闯进了薛绍的官署,一边闯还在一边喊,“将军,这下了不得了!”
“慌张!”薛绍没好气的喝斥了一声。
郭元振如同被当头打了一棒生生定住,往屋里一看顿时醒了神,连忙又退了出去像模像样的站在门外抱拳道:“属下失礼,请将军恕罪!——将军,属下有要事秉报!”
“薛将军公务繁忙,我先告退了。”上官婉儿连忙站起了身来。
薛绍点了点头,“有请姑娘屈尊,先在议事厅稍候。我马上就来。”
上官婉儿翩然而去,郭元振走进房来夸张的吸着鼻子,“真香啊!”
“你想打架吗?”薛绍不怀好意的斜睨着他。
“嘿嘿!不敢、不敢!”郭元振怪笑了两声,“她什么时候来的?好歹你也要关上门嘛,也省得被人撞破好事!”
“胡说八道。”薛绍道,“你刚才说,什么事情不得了?”
“你应该能猜到的!”郭元振撇了撇嘴,“左右羽林卫都快炸锅了!”
薛绍眉头一拧,“具体是什么情况?”
“程务挺与李谨行同时在左右林羽卫开始整顿军纪,一出手就抓了不少人。”郭元振说道,“这才过了不到一天,他二人就遭遇了很多托关系走后门前来说情求保的,其中不乏皇亲国戚与尚书宰相这一类人。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觉得非常的为难。”
“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薛绍点了点头,“羽林军内部有什么反应?”
“这才是我说的,不得了!”郭元振说道,“羽林军内部反应十分的激烈,一伙儿将军以‘法不责众’为由带头一起逼宫,军士几乎快要哗变。程务挺与李谨行眼看就快要扛不住了。”
薛绍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程务挺刻意让你过去看上一眼,意思就是催我尽快做出一个表率。”
“我猜,他也是这个意思。”郭元振说道,“虽然他们两个的官职比你要高,但要论起在长安的根基与地位来说,他们两个边帅远不如你。千骑羽林本是一体,现在你们合力要拿北衙禁军动刀子整改军纪,他们二人底气不足,这件事情只能是你来牵头表率!——将军,你肩膀上的担子仿佛是更沉了啊!”
薛绍微微苦笑,“刚刚有个人,给我施加的压力远比羽林军的两位大将军,都要大多了!”
郭元振恍然醒神,低声道:“上官婉儿,代表天后来的?”
“不然,你以为呢?”薛绍板着脸瞪着他。
“原来不是私下幽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