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静默让众人察觉出异常,目光不由都落在缓缓站起身来的邵氏身上。
方才还神色自如的慧光师太面色一白。
便见邵氏笑盈盈地过来握住了慧光师太的手:“师太,好久不见。”又笑着向上首的白太夫人解释道:“……前些日子在金陵的时候得幸请过师太上门给我家洛和瞧瞧,因太夫人不信这些,妾身便没敢声张……”
慧光师太和白太夫人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慧光后悔不迭。
当时瞧这位夫人住得偏僻,便想当然的以为这回不会随贵人们一道来京城,连问都没问过那位大小姐……
她怎么偏偏一时嘴快说了从没来过姜家呢?
白太夫人不喜邵氏当面揭穿她不信佛的事实,但想起大年夜那日长子提起邵氏的兄长邵修畴脸上热切的神情,又不得不将这口气咽下去——若是她眼睛好不了了成了废人,偏偏又得罪了儿子想结交的人,母子离心,孑然一身是早晚的事……
姜晴容则皱起眉睇了慧光师太一眼。
这尼姑在搞什么?
慧光回过神来,急忙补救道:“阿弥陀佛,贫尼近来四处云游,想起金陵事只记得见过一位陆家夫人,旁的都记不太清了,还请夫人见谅。”
邵氏但笑不语。
慧光师太若是真的斩断红尘超然于世俗外,也不会选择在年关的时候游走于京城权贵的内宅之中,这样的人去一个四品京官家中见过什么转头都能如数家珍地讲与其他人听,更遑论是来了在整个大楚都算得上顶级世家的姜家一趟了。
因而慧光之言大家都只是听听,十分不以为然。
石氏看着气质沉静下来的顾西,微微一笑:看不出来,这小孩不动声色之间竟然就把慧光引到坑里去了……
其他人看在白氏的面上给慧光留面子,作为苦主兼小孩的顾西可不必。
她听着就嗤笑一声,不屑道:“师太刚才还说没见过我呢,殊不知师太去看洛和表姐之时,我便在那里……”
“贫尼实在是记不清了……”慧光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当时有这么难缠的一位,忙赔笑道,底气就先弱了三分。
顾西弯了弯嘴角,心道你压根没跟我碰上面,记得才怪了……
“哼,师太口口声声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实则没一句可信的!”
白氏脸色微沉:“不要无礼!”
语气却较方才有所松动。
姜晴容听得心惊:祖母本就不太信这一套,先前不过是被失明的无力和慧光师太的手段镇住了,这会儿慧光的话若是不可信了,只怕今日再难成事!
必须快刀斩乱麻地把顾西赶出去。
她咬了咬牙,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一直默然坐在一旁的母亲淡淡睃了她一眼。
姜晴容的话便卡在了嗓子眼里。
“太夫人,是慧光师太先满口胡言在前,我不过是受不了这个委屈说她几句,哪里无礼了?”顾西瘪了瘪嘴,委屈道:“说什么神人,在陆家表姐房里做了场法事却什么效用都没有,还好意思出来招摇撞骗?”
慧光师太见她又提起那个面容可怖的女孩子心头发紧,却仍硬着头皮叹道:“那陆家小姐身上邪障之气太重,贫尼道行不足,没能帮上陆夫人也十分遗憾……”
她打听过那个女孩子。
未出世时便克死了父亲,一出娘胎又带着那种怪病,家里的老夫人容不得这样的邪物将人赶了出来,不过是有个明事理又胆大的小姑收容了母子三人,但这陆夫人一向都低调得不行,想来也是被女儿的怪病拖累得不轻,她自认小有名气,那陆夫人方才见她又那般热切小心,想来不敢驳了她的话……
噗嗤
。
又一声带着相同嘲讽意味的笑声响起。
慧光愕然抬头,便见世子妃石氏毫不掩饰地笑了出了。
其他人则要么是忍着笑,要么是面露讥讽地看着她,要么一脸嫌恶……
她一头雾水,脸色却渐渐白了起来。
她说错话了,但她不知道说错了什么。
石氏便已经笑着掩嘴道:“太夫人,我们洛和的病才被治好,怎么还有人扯着当年那套说辞诋毁她呢?什么得道高人,依孙媳看,也不过如此。”
她多少因为鹦鹉的事对顾西心怀愧疚,觉得是让一个小孩子给她挡了刀子,可方才情势紧张,贸然求情容易把她也牵扯进来,这会儿却不一样了。
这尼姑说话漏洞重重,还敢当着邵氏和婆母的面指摘洛和是个邪物,殊不知邵氏已然摇身一变成了姜家炙手可热的人物,即便不是,为着她和婆母的情分,她站出来替她说话也是值得的。
果然,一直面无表情没说话的陆氏闻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李氏也面色微霁,方才因为石氏身边的丫鬟告状升起的怒气消散了几分。
慧光师太则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那女孩子被治好了?
“怎么可能?”她忍不住失声道。
先前十年都没治好的病,怎么会短短几日就痊愈了?
邵氏望着她,眼睛慢慢就红了,抚着心口在白氏面前福了福,凄声道:“太夫人,您当年心善收留了我们,没有理会洛和不详的传言,妾身感激不尽……这种传言害了我们母女俩多少年,妾身是最嗤之以鼻的……可妾身想着洛和的不容易,终究还是下了决心去请慧光师太为她看看……谁料慧光师太没有本事收了她所谓的‘邪祟’,如今洛和都已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