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酉时,阆中兵马司的兵士们才懒洋洋地打着呵欠进了卫所。
不怪他们惫懒,阆中曾是兵家重地,如今却是一片祥和富庶,仗很难打到这儿来,他们每日的差事也不过是入了夜在城中巡行,以防哪家不小心失水牵连了周边罢了。至于抓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县衙里抢得比他们还积极。
阆中卫指挥使的日子也过得很清闲,早起练练功夫,时不时穿着威风的兵甲在城里巡行一圈让百姓们认认他的脸,继而回卫所踹几脚懒得不成样的新兵,然后回房看看兵书喝喝茶到了时候便睡下,一天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这一日却有些不同寻常。
走街串巷的货郎在一个巷子里放下扁担,手脚麻利地换上新衣服,再站到兵马司门前时,已经俨然是个富贵人家面容白净的小厮了。
懒洋洋的兵士们对他倒还算客气富庶安稳之地的卫所没什么油水,靠的便是当地一些偶尔想破规矩做些便宜事的富商和大户的银钱打点,这种人算是送上门的活菩萨,好声好气地待着总没错。
“小哥是哪家的?”
小厮一笑,并未直接作答,递了个牌子过去。
兵士一看牌子上大大的姜字,有些纳闷地挠了挠头:姜家?阆中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人物?不过这令牌看起来并非随意打造,兴许最近忽然冒出来的什么后起之秀吧,兵士没多想,转身进去禀告了。
悠闲喝茶的阆中卫指挥使魏冕听到这来头也愣了愣,『摸』了『摸』下巴:“姜家?哪个姜家?”
城中突然出现的暴发户吗?
也好,这等没根基的人家能刮的油水肯定多。
他乐呵呵地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大字下眼熟的图案,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姜姜家!
原来是那个姜家!
“快快把人请进来!”着急之下,口齿伶俐的魏冕甚至有些结巴起来。
兵士从未见过自家指挥使大人这番失态过,也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立刻颠颠地跑回大门口卑躬屈膝地将人迎了进来。
看见对方是一副小厮打扮,魏冕却不敢有半分慢待,站起身恭敬问道:“不知可是姜将军有什么吩咐?”
小厮笑着请人坐下,道:“其实是我家将军有一事相求。”
魏冕连道不敢。
“小哥请说。”
“华公桥那头一向安稳,没什么事的话,大人今夜便不必费心去巡那边了。”
华公桥
那岂不是曹家那头?
区区一个商贾,和坐拥十几万兵马驻守西北的大将军怎能相比?魏冕几乎是没有迟疑便点头应下。
“将军一片好意,下官自然要领受。”
只要不是做什么放火烧城这种瞒不住的大事,莫说是他,就是喜欢玩弄笔杆子的县令听说了也要第一个出来给姜家情面的。
************
打更人敲过二更,阆中城的大街小巷便再难看到除了巡城的兵马司兵士手里提的灯笼外的光亮。
一处僻静的小巷中,一个人影轻手轻脚地翻过院墙,敏捷地透开窗上的砂纸扔进去一丝火星。火星迅速湮灭,那人戴着黑面巾后退,室内渐渐盈满了奇异的香味。
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后院通往堂内的小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然而,室内却静悄悄的,打着地铺在地上睡成一个大字的男人打着呼噜,全然没有发觉有人进入。
那人放了心,升起一个火折子『摸』索着在店中寻觅着什么,片刻后在内室里一个摆满了『药』瓶的货架前顿住脚。
他粗粗数了数其中一种『药』瓶的数目,呼吸顿时变得有些粗重起来。
四十瓶!
一瓶可是一千两,四十瓶四万两啊!
账册上写着五十瓶,可这成奚堂一日卖十瓶,拿到账目的时候还没开门,算算数量也正好对得上
没有任何异常,那人不再犹豫,将玉瓶小心装在包裹里便轻手轻脚离开了。
过了一个小巷,他便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另一人:“小心些,都是钱呢!”
“还用你说?”那人也不多废话,拿起包裹便闪身离开。
偷『药』的人扯开面巾和身上黑『色』的夜行衣塞在大袖里,不紧不慢地向着自己的住处而去。
他本就住在附近,夜里起夜出来撒『尿』官老爷也不会管。
眼看着快到家门口了,眼前却忽然晃过一个黑影。
他吓了一跳,低声道:“你疯了,跑到这里来?”
黑影却没说话,径直给了他脖颈一手刀,那人便软倒在地,晕了过去。
张峰轻嗤一声。
就这功夫,还学人家飞檐走壁当贼呢?
呸!
也不多迟疑,便托起倒地的那人飞身离开。
曹家大书房里灯火通明,曹大老爷正端坐在桌前等着手下人的消息。
那『药』倘若能到手,一部分高价卖了贴补家用,另一部分还能用来讨好上面的大人们,而他一分钱都不用出,可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他越想心情越激『荡』,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立刻亲自过去开门,见来人果然是自己的手下,脸上的喜意便掩不住了。
“不负老爷所托。”手下将一个包袱恭敬地递过来。
曹大老爷掂了掂手中的分量,笑得十分祥和:“辛苦你了,明日自去账房多领一份月钱吧。”
“谢老爷!”
了了心头的一桩大事,岁数不小的曹大老爷便觉得一阵头晕,忙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