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宛柳跟在一低眉顺眼的婢子身后,却是越走越慢,面露疑窦。
“等等。”她忽地开口,那婢子便也顿下。
“许家小姐,怎么了?”
“你带我去换衣服,为何往外院走?内宅不是更方便些?”她眯起眼睛,不再是一番弱质女流的做派,犹如一只警惕的狸猫。
豪门大户里的腌臜事她虽没有经历过,却也有所耳闻。汤汁洒在她身上虽是意外,可这庆王府她人生地不熟,这丫鬟巴巴地把她往外院领,未必就没有害她的嫌疑。
那丫鬟却是面色不变,朝她福了福,道:“实不相瞒,王府的郡主早已出嫁,许久不回娘家长住,这内宅也就住着太夫人和王妃,其余的地儿都没怎么收拾。因而王妃早下了令,宾客无论男女,一律领到外院去休息,适合许小姐您穿的衣裳,也只有外院备下了。”
许宛柳见她对答如流,心中的戒备才放下几分,走出两步,又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道:“那你可知,外院现在有什么客人在休息吗?”
她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方才听说五殿下有些晕船,似是已经提早离开青云阁,准备去外院休息”
“哦。”许宛柳镇定地点了点头,心中却狂喜起来。
正愁没有机会面见五殿下呢,这碗酸梅汤,来的可真是时候。
宣弘揉了揉眉心,仍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心中更是不痛快的紧。
那画舫形形色色的人那样多,他本不想凑那个热闹,可皇兄听说姜家大小姐也在画舫之上游耍,硬要让他前去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生怕这门亲事出了什么纰漏
他堂堂皇子,竟要委屈自己去讨好一个姑娘想来真是憋闷。
本来,那姜晴容长得确有几分姿色,家世又那样得力,他尽管对她强势张扬的名声有几分抵触,在瞧见了她真人后,那些个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毕竟,她对自己确实没有摆架子,不仅如此,还颇有些百依百顺的迹象,这无疑给他了颇高的成就感。
然而,当他婉转示意早些去庆王府两回都遭无视,不得已在船头陪她看完了整场烟火后,他对姜晴容就有些不满起来。
少女心思可以理解,可他在一旁的脸色都那么难看了,她竟还瞧不出,这样的妻子,委实太不细心贤惠了!
可人家毕竟不知道自己这晕船的旧疾,他无法也不敢说出苛责的话,这会子不适感渐觉明晰,心底的那股子怨怼劲儿才一浪浪的翻涌过来。
她虽还算懂事温柔,可与他理想中百依百顺的妻子,总归还有些差距。
这一路想着,便走到了外院为他准备好的厢房。
门大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准备过的。
他心里这才稍稍舒服些,挥手拒绝了小厮的服侍,只身进了厢房,关上了房门。
进了东次间,满意地瞧了瞧房间的装潢,便开始宽衣解带,准备上床歇息。
只是腰带刚刚解下,他便听到轻微的窸窣声,当即眉头一皱,放轻了脚步走至声源处,一把掀开遮着的长布。
大箱笼旁,一名少女瑟缩地躲在一角,被发现后眼神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望了过来,瓷般白皙光洁的皮肤在灯火下闪着点点光泽,显得娇柔又羞涩,美丽得惊人。
宣弘失神了片刻,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什么人?”他皱着眉头,沉声问。
总不会是庆王府特意安排给自己的吧?
他摇了摇头,理智还未失去:那戚真儿的存在他可以理解,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德高望重的庆王府没必要如此再者,他那未婚妻便在府中做客,他若宠幸了什么人,传了出去,岂不是当众打她的脸?
庆王万万不会做这样得罪人的事。
这样一想,不免对这女子的身份更加戒备,声音便威胁性地拔高了:“你若不说,我便立刻叫人了!”
那女子明显一愣,宣弘脸一沉,扬声道:“来人!”
“不要”少女急了,忙咬唇道:“我我是许御史家的,名唤宛柳”
许宛柳?
宣弘心中一动,外面的小厮已经开始敲门:“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了!”
他听得外面没了动静,才重新望向缩在角落的女子,半晌,伸出一只手,蹙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依我看,谢大公子的诗要比陆公子的写得好。”
“你就睁眼说瞎话吧,谁不知道你是心心念念想嫁给谢公子?”
流芳阁的诗文传到星云阁,女子们不免也生出各式的想法。
崔文英眼前的素白笺纸上也陆陆续续地抄了几首出色的诗词,其中她陆明陶所写确实更胜一筹,可他毕竟小她三四岁,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因而倒更对谢岸扬的诗爱不释手。而在年纪小些的小姐里,前者的人气则更高一些。
“呀,又来了一份。”坐在门口的崔家庶女惊喜地接过新送来的诗词,读了两句便眸色发亮,久久舍不得放手。
“快传来给我们看看。”其他小姐们连声催促,也很有期盼。
她们都是知道,能传到这星云阁的诗词,都是那边精挑细选的佳句。在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这群心气比天高的贵族小姐们,也唯有对有才情的读书人心怀几分崇拜。
崔文英坐在最上首,倒是等得抓心挠肺了才看到这被夸到天上去的词。
她本装着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认为没什么人能越了陆明陶与谢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