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复杂阴沉的青禾县主在看清说话人的容貌时,脸上便换了一副讶异的神情:“姜谦?”
她幼年丧母,自小养在亲姨母傅皇后宫中,后又机缘巧合救了驾被封为县主,一应吃穿用度皆与公主无异,可以算是半个皇室中人。
姜谦的情况和她相似,又不大相似。
他出生前后正是武定侯横扫胡人大军,姜家声势大涨之际,姨父皇帝陛下虽高兴却听信佞臣的谏言心存顾忌,下诏让大着肚子还有一个月便要临盆的武定侯夫人千里迢迢从边疆赶回京生产,谁料马车行到金陵周边还未进城便意外发作,母子俩九死一生险些丧命。后武定侯班师回朝,圣上心存内疚,不仅大肆封赏,处死了佞臣,还下特令让姜谦得以进宫与皇子公主们一同进学,平日里也是多有召见,给足了体面。
宫中更是早有传言,皇后嫡出的三公主与武定侯小世子青梅竹马,情谊甚笃,待公主一及笄,圣上便会做主赐婚。
青禾县主得以横行京城,仰仗的便是皇后的宠爱和外祖家的得力,可若是文臣与武将相较,外甥女与亲女儿相较,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与姜谦为敌。
“他们二人与你是表兄弟?”她疑惑地再次开口,态度明显软和了下去。
宣棣狠狠地瞪了穆勋一眼:你不早说?
穆勋苦笑一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是隐约记得姜谦和镇国公幼子姜程带了庶出兄弟和表兄弟来了,可他之前忙着喝花酒逗小倌,又怎么记得那些无足轻重的人物?
其实在穆勋看来,便是姜家的亲戚被宣棣揩揩油也不是什么过火的事,坏就坏在姜谦竟然及时出现,以姜家的名义出声维护这二人……
麻烦了。
姜谦没搭理青禾县主,皱眉看了一眼顾定延手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安抚地拍了拍顾西的肩,扬声对小厮道:“去请大夫给表少爷包扎一下。”
青禾县主被冷在一边,脸色有些难看,一时却没开口。
小厮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折返,带来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
那老大夫一看伤口便被骇了一跳,随意一扫便瞧见青禾县主攥在手里的带血鞭子,心里一阵嘀咕:这女娃娃长得倒挺漂亮,怎么竟是个蛇蝎心肠……
“二哥,你干嘛要救我……”
盯着少年的伤口眼泪汪汪的小孩嘴里的喃喃声更是让老大夫心软,他摇了摇头:这年轻人实在勇敢,竟敢徒手挡鞭子……
老大夫瞟向青禾县主的眼神就更奇怪了:好好的女娃娃竟然以鞭打小孩为乐,毒妇啊毒妇,不行,他回去后要给左邻右舍提个醒,免得家里的小孩在街上玩遇上这身份不凡的毒妇遭罪……
包扎过后,小厮恭敬地将老大夫送出门,道别时小厮随口感叹一句:“好好的聚会,都被青禾县主给毁了,回头主子回家又要发脾气了……”
老大夫耳朵一动,心中暗喜:看来请他来的公子也看不惯那女娃娃的行径,不仅不封口还告诉他女娃娃的身份……
嗯,他老马从来都是聪明人。
送走了大夫,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的姜谦终于正眼看了朱棣和青禾二人。
“你们做错了事,所以,现在跟我表弟和表哥道歉。”
宣棣干咳一声,一拍脑袋:“那啥,我想起我家还有几大瓶玉容膏,用了之后手上不会留疤的,赶明给你们送去……”
道歉?他堂堂庆王世孙怎么能和一个小不点和一个不是他打伤的人道歉?
不存在的。
姜谦冷冷地瞥他一眼:“嗯,收下了,可是你还没道歉。”
他常住宫中,对这个三天两头往宫里跑,极得太后皇上青眼的宗室子弟再了解不过,两人的交情也不浅,时常一起嘻嘻哈哈,但宣棣今天这事做得实在太过火,连个道歉都不肯给,这件事绝不可能饶过。
宣棣看着姜谦眼里的坚定,烦闷地挠了挠头发。
看他这意思,今天他要是不道歉,赶明太后叫他进宫陪读他就没法逃课了……
他惊恐地摇了摇头,有几分别扭地对着顾西二人抱拳:“今日的事是我唐突了,抱歉。”
顾西正关切地问着顾定延的情况:“怎么样二哥,还疼得厉害吗?”
大夫上药时顾西簌簌往下掉眼泪的场景看得顾定延心软,想起面前的小人儿是眼下身边唯一严格意义的亲人,双手的剧痛一下子就变得明显起来:“……疼。”
只说了一个字,顾西的心却一下子揪了起来。
顾二哥向来最能隐忍,能承认疼,必然是疼得受不了了。
她心中更是为顾定延平白无故地受伤愤怒又委屈,听到宣棣别别扭扭的道歉头也懒得抬一下,脑袋里盘算着回去之后做些什么药缓解一下顾定延的痛苦。
“喂?你没听见吗?”
宣棣等了许久都不见二人回应,不耐烦的脾性又上来了。这丫要是装没听见,他岂不是还要再道歉一次?
不行,坚决不行。
顾西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从没见过给人道歉态度这么嚣张的。”
宣棣一怔,旋即竟然觉得有点庆幸。
这就是听到了对吧?
平日里一点就着的庆王世孙乐滋滋地接受了顾西的嘲讽。
怕不是个傻子吧?
顾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青禾县主嘴角动了动,朝她微微一福:“今日的事……”
“县主多礼了。”她面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