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以为她改好了、懂事了、或者深觉自己曾经听信流言对她误解了。
只有邹炳年在真正开始欣赏她后,越来越心痛了。
刺藏起来,它还是刺。
邹炳年曾经也以为,他很了解安暇、这个被他当做亲孙女一样疼惜的孩子。
他以为再多的刺,也总有软下来的那一天。
他以为再无所顾忌的人,也总能有学着爱惜自己的那一天。
然而直到安暇的死讯传来,邹炳年站在阳台上抽了整整一夜的烟,看着满地的烟头和淡红色的破晓,他才恍然醒来,原来他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过她——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真正走进过她的世界中去。
……
时间似乎走了冗长的一段,实则却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
邹导最终默许了,却也告诉钟遇雪,曾颖明天就到,要她该说的自己去跟曾颖交代。
钟遇雪轻轻吸了口气,双手冰凉的手指扣在一起,靠近嘴边呼了口热气。
陈淼听说不能收工,又要继续拍戏,立刻怒吼表示不同意。
场务看了她一眼,说:“导演交代,陈小姐如果继续不配合剧组进度,现在就可以回了。”
陈淼恼火,正要叫嚣撤掉投资,场务却又说:“环球常总也给副导演推荐了一位新人,试镜后副导觉得不错,您如果不满意,换人也没问题。”
刷的一下,陈淼倒退了几步,脸色惨白。
虽然她不明白常舟为什么能说弃就弃了自己,但她知道,她算是完了。
她咬牙看着场务走了,身旁的助理小心翼翼递上蜂蜜水:“您……”
“快,”陈淼一把抓住助理的手腕,目光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给赵小姐打电话,告诉她,今晚老地方!”
助理连连点头说好,陈淼这才松开手,瘫坐在折叠椅上。
直到被助理扶着去了场地,她才捡回了些许理智。
看钟遇雪的眼神,越发带着恨意。
钟遇雪早已经屏蔽了她的一切动作表情,只专注地跟陈侗又对了一遍台词。
这场戏是接着上一场戏进行的,卢雪玉拿剑逼问嫡母,下人们慌忙去请国公爷,卢俦又惊又怒的赶来,正瞧见了卢雪玉大喊大叫着提剑要砍谢含嬿的一幕。
“孽障!”卢俦大步踏进正堂,目眦欲裂,“还不给我跪下!”
陈淼心神不宁,混乱中压根没听见陈侗的台词说了什么,只下意识被吼得一哆嗦,手中的剑拿不稳,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立刻有侍卫冲上前去,把卢雪玉按跪在地上。
这时候原本应该是陈淼的台词,可是她一个字也记不起来,只能哆嗦着死死咬牙。
孟津刚要喊停,却又被邹炳年挡了回去。
钟遇雪轻轻颔首,陈侗会意,立刻跳过了卢雪玉的台词,疾步冲到面色苍白的谢含嬿身侧,焦急道:“夫人可有受伤?”
谢含嬿平息了一下呼吸,平静地避开了卢俦伸来的手。
卢俦面色一僵,但还是沉声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不必了。”
谢含嬿冷声打断,两人间的空气顿时僵住了。
她却似乎全然不在意,只自顾自地寻了张圈椅坐下,倒上一盏茶,抿了一口,竟把卢俦晾在了堂中。
卢俦面色黑沉,强压怒意大步上前:“夫人这是何意?”
男人高大的身形挡了光,谢含嬿轻轻拧眉,起身另换了张椅子坐下,丝毫不去看卢俦僵硬地脸色,只淡然道:“国公爷请回吧,朝中诸事繁忙,后宅之事,妾身万万不敢劳您忧心。”
卢俦见她这般,知道来硬的不行,便又放软了口气温声道,“夫人何出此言?你我夫妻一体,何须见外至此!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就是,夫人……不必动怒。”
卢雪玉年过十五,连刀砍嫡母的事情都做得出,还有什么不懂?
到了卢俦口中,却成了需要慢慢教的孩子。
谢含嬿不言语,嘴角却慢慢勾起弧度得宜的一抹笑意。
卢俦知道自己这位续弦夫人的漂亮,尤其她轻轻抿唇笑起来时,明妍如牡丹初开,艳冠京华。
然而此时这样的笑,他看在眼中,却只觉得莫名讽刺。
谢含嬿望着他,微笑凝定不改:“老爷,您若十年前同妾身说这番话,我大概……”她微微一挑眉,轻声喃道,“是会信的。”
声音很小,卢俦却字字听得清晰。
在外说一不二的赵国公,攥紧了拳,手臂上青筋凸起,拼命压着怒气。
孟津呆滞地看着剧本,张大了嘴。
“这……”
这俩人直接改剧本啊?!
这时候不应该是……是卢俦叫人把二小姐拖下去才对吗?
他傻了眼地去看邹炳年,邹炳年却老神在在的盯着监视器,完全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
……行吧。
孟津泄气坐下,屁股还没碰到凳子,就听见身后有人冷不丁的一声感叹:“啧啧,还是这样演效果好啊!看来也不全是个草包。”
孟津吓得瞬间窜了起来,看清来人又把自己摔回了凳子。
年轻姑娘非常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轻车熟路地拖了张椅子,坐在邹炳年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监视器。
“卢佳瑶!”
孟津气愤地往那姑娘面前一站,胖胖的身躯正好挡住了屏幕,“上次我告诉过你没有?进来吱一声,吱一声,别总像个鬼似的飘进来吓人!我说你……”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