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街头,飘飞的细雨中,一辆黄包车飞也似地狂奔。车夫脚下生风,神情急促不安,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车上搭载的乘客似乎也在疯狂地逃命。
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像只捕杀猎物的猛虎冲出黄包车经过的路口,坐在车上的军统们犀利的目光四处搜寻,他们寻找属于自己的目标。
坐在黄包车上的乘客不是别人,正是刚被军统放出来的中统西北站长李肆。李肆回头看到紧追不舍的军统,随即叮嘱车夫一句。
“你别着急,雨天路滑,跑慢一点。”
李肆低下头,佯装路人搭车,车夫立即放慢脚步,假装闲庭信步,他们想用这种悠闲散漫的方式蒙混过关。可是追赶的军统就像嗅觉灵敏的狼狗,尾随而至,他们驾驶的轿车紧跟在黄包车后面。
车夫见状,撒腿就跑,边跑边喊:“站长,保护陈先生。”
他不管不顾,飞也似地向前狂奔,似乎已经做好舍身救主的准备。他身后尾随的汽车猛然加速追赶,黄包车冲到一个巷子口,李肆飞身跳下,犹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突然,一声枪响,车夫应声而倒,倒地不起,看来凶多吉少。
李肆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车夫,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奔逃。
烟雨迷蒙的夜色中,漫天卷地的雨水冲刷周遭的树木房屋,街道店面,使原本就纵横交错的小巷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也让李肆的逃亡之路更加困难重重,步履维艰。
李肆没命地奔跑着,他尽量地军统的视线,拐进胡同里,将他们远远地跑在脑后。即便如此,他还是心有余悸地回想起逃跑前的遭遇。
大概两个小时前,李肆蒙住眼睛的黑头套被押解的军统摘除。他耳朵里流出的鲜血早已凝固,不过双手仍然被绳子捆绑。
一名黑衣人军统踩住他的肩膀,手上把玩两张照片,阴阳怪气地叫道:“小子,如果你跟陈霸先那老混蛋反目成仇,我们就可以放了你。要不然,就算我们杀了你,中统也没有神气给你收尸。”
李肆瞪大眼睛,沉默不语,平静得有些安详。黑衣人仍然把玩手上那两张照片,遮遮掩掩,有意让他看见,可又不想让他看得清楚。
“队长,你看他那可怜的样子,咱们要不要给他看一下?”
为首的那名军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给他看吧!”
黑衣人只好把照片递到李肆的面前,李肆认真地审视那两张照片。一个普通不过的妇女和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笑脸映入他眼帘。
李肆伸手欲抢,黑衣人立即缩回右手,狞笑道:“你想要吗?想要的话尽管开口求我,我知道你小子不敢保留他们的照片,他们留给你的印象还是五年前的样子,这两张相片可是昨天刚照,你看看,崭新的底片。如果我们拍完照,就杀了他们。这会儿尸体还热着呢?”
李肆闻言,奋力地挣扎,想伸手夺过对方手里的相片。可是不管他怎样晃动身子,始终无法动弹。剧烈的运动导致他结痂的伤口再次崩开,渗出的鲜血滴到地上。
黑衣人面目狰狞地笑道:“呵呵,瞧你那副着急的模样,我们还没杀人,你想拿相片是吗?”
李肆无奈而痛苦地地摇了摇头,他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身后追来的军统,发现对方已经被他甩出了两条街。
他蜷缩在死胡同的角落里,换上事先掩藏在杂物堆里的一套新衣服,连同衣服藏匿的还有一把毛瑟手枪。
他掏出藏在旧衣服里的东西,那是他从黑衣人手里抢来的照片,昨天刚拍的相片,照片上的人影他再熟悉不过,一个是深爱的老婆,一个是可爱的孩子。
李肆随手扔掉旧衣服,然后径直转身离开。他深入横七竖八的胡同里,转了一个有一个大弯,好像怎么走,总也走不完。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终于走到目的地。这是一家澡堂的后门,尤为简陋的门口堆积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他掀开柴门,闪身入内。
走过一道狭长幽深的走廊,他诚惶诚恐地走进澡堂。
从浴室里飘然而出的水蒸气弥漫整个房间,人们赤身luǒ_tǐ地在蒸腾的雾气中来回走动,一点都不顾及旁人猥琐的目光。
李肆钻进更衣室,脱掉身上的衣服。只穿着条大裤衩,神情自若地走到一个箱子跟前,取出放在箱子里的搓澡工具。
他看了看放在柜子里的那两张照片,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已经止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他伸手擦拭几下似乎永远擦干的血迹。
房间里弥漫的雾气几乎让人无法看清那些来回走动的luǒ_tǐ,打扮成搓澡工的李肆战战兢兢地从里间走过,正在泡澡的人们根本看不出他心潮澎湃。行走间,他偶尔伸手擦拭从耳朵里渗出的血迹。
大约行走了两分钟,他径直来到一个年迈的老者跟前,对方立在腾腾的雾气中,耐心地等待他的服务。李肆操起手里的工具开始为对方搓澡。他一边地道而忙碌地搓动,一边轻声地叫道:“先生,您好!”
澡堂里所有的声音在雾气中都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就连李肆的顶头上司陈霸先的话语也变得有些焦躁不安,湿重语气仿佛沾满水分。
“不知道你这么着急地见我干什么?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只是想看你一眼,看到你还好,我就放心了。”
陈霸先脾气暴躁地喊道:“我还好,死不了,你放心吧。”
李肆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