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南下,那京城就是不保了,对吗?”顺治面无血色,淡淡说道。
张存仁再次跪在地上:“奴才奴才该死,不该出这有伤根本的法子!”
北京是满清之都城,都城这种东西有很重的政治意义,但顺治已经不考虑,别的不说,自努尔哈赤起兵,大清金已经经历了赫图阿拉、东京辽阳、盛京沈阳和北京四个都城了,别的不说,现如今,三个京城都丢失了,再丢一个又算得什么?顺治真正担忧的是北京的满洲八旗。
满清入关,关外的八旗权贵基本都在北京安家,产业遍布北方,可以说,满洲的根本利益就在京城,辽东已丢,八旗没了退守之地,北京再丢,八旗就成了无根浮萍了。
“张卿,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完了吧。”顺治沉吟片刻,道。
张存仁擦了擦泪水:“奴才这几日夜不能寐,每每睡下便是担忧大事,思来想去,奴才以为,京城无论如何是守不住了,既然大军与京城不可兼得,奴才以为还是保大军的好,若保京城,则人城两失,若保大军,皇上蒙上天庇佑,我大清国运昌隆,在大清顺治皇帝指引下,定然会有复土之日,雪耻之时。”
顺治听得这话,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京城是保不住了,别说现在整个北方都是空虚的,就算自己率领大军退居京城又如何,南有东番主力,辽东也已沦陷,京城如何得保,那情形不是与明帝崇祯面对的败亡景象一般吗,难道大清入关二十年,要重蹈朱明的覆辙吗?
可大军若是南下,京城及周边的国族怎么办,向北撤往蒙古,还是西撤山陕,再入湖广、江南,但不管怎么说,满洲人是长了两条腿的,也是有马的,总归是有一条生路。
许久之后,死寂的房间里响起了顺治的掌声,张存仁满头汗水,不知是何意,顺治高声说道:“张卿,很好,张存仁,很好!你是我大清第一忠臣,也是我大清第一能臣!”
张存仁连连叩首:“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顺治双手扶起张存仁,问道:“张卿,以你所见,我青州大军是否有十全把握撤往江南?”
张存仁道:“需得两个条件!”
顺治点头,示意张存仁继续说,张存仁说:“第一,不救临清,以免夜长梦多!第二,若想全身而退,须得再立一大营。”
“张卿细细说第二点。”顺治拉着他坐下,并让人展开地图,至于第一点,已经不用讨论了,罗托是死定了。
张存仁指了指淮河北岸,说道:“如今的东番步骑炮强横,却因为山东少有河流,而无内河作战之兵,我军全身而退,还是得到淮北一带,那里江河众多,又是我大清管控,有舟桥相助,东番便无计可施了,但从青州到淮北,八百余里,多平地丘陵,若一个不慎,为东番主力追击,只恐生出大变来。
如今东番主力在鲁西,青州正面之敌又多分散,倒是纠缠不住大军,只怕我军南下未到淮北,鲁西东番主力追逐而来,因此,最好先派遣部分兵马南下沂州,在这八百里之间立下一营,再对沂州坚壁清野,则我军南下有了依仗,而东番则入无粮之地,一进一退,定可全身而退。”
顺治听了这话,感觉颇有道理,思索问道:“只恐这支先行部队为东番侦知,坏我大事。”
张存仁拱手说道:“奴才也思虑过此事,窃以为还是保密为上,以援助临清为由进行筹备,出征之后再行通知将帅,督军之人更是要慎重选择。”
“如何保密,你我君臣可再行商议,这督军之人倒是不用再选了,非张卿莫数。”顺治呵呵一笑。
张存仁拇指抠着手,强忍着心中的激动,请辞说道:“奴才何德何能,敢为大军前驱?还是择一满洲重臣为好。”
顺治连忙摇头:“山东本是你的辖地,张卿对沂州也是熟悉的,此番南下,不仅要有军略,还懂治政,亦需博鲁南士绅支持,纵观青州大营,谁人还能胜过你?你若是不安心,朕再择一满将助你也就是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张存仁这才谢恩,心中长出一口气:“终于上钩了啊。”
“那张卿以为,什么时候去做合适?”顺治又问。
张存仁道:“奴才以为,还是缓一缓,点验兵马、侦查敌情、联络鲁南士绅另外还得江南配合,都需要时间,这是最后的机会,奴才肩挑如此重担,若无把握,不敢成行。”
“好,那朕赐予你便宜之权,从今日起,便专心谋划此事吧。”顺治拍了拍张存仁的肩膀。
张存仁再谢皇恩,主奴二人讨论了许久,顺治还留了张存仁晚膳,等张存仁出了行宫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看着天上一群群南飞的鸟儿,张存仁笑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待出了这囚笼,谁还能制约老夫呢?”
一旁的小厮跑过来:“老爷可算出来了,钱记杂货铺子送来一份单子,说是江南那边的老友给您的中秋节礼。”
张存仁知道,那是钱谦益送来的信,接了过来,上了轿子,拆看一看,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多是阿谀奉承之言,但张存仁知道其中之重点只有那一句九月桂花开,二七龙虎跃。
细细咂摸这一句,张存仁便是明白了,今年恩科,江南乡试,八月考试,九月放榜,因为九月桂花开,所以又叫桂花榜,而选择的日期则是寅、辰日支,辰龙寅虎,因此也有龙虎榜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