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也知道,僵持下去不是什么好办法,只能同意,裴元器却是说道:“索尼大人,你也别揪着细枝末节不放,真想讨些便宜,在其他地方动动手脚,相信常大人也不会不给面子。”
“其他方向?”索尼不解的问。
裴元器随口说道:“比如把噶尔丹的人头拿来,足以换些好条款的。困了,明天再说,散了吧。”
索尼没有多言,而是退出了谈判桌,与索额图并肩回了自己的帐篷,他几年未见儿子,依稀记得当年在漠北,索额图替顺治送信时,依旧心向大清,可父子二人私下交谈,索额图全然没了雄心壮志,只是关心索尼的身体和在异域的生活,一点也不想谈时局和政治。
第二日一早,索尼被一阵孩子的吵闹声惊醒了,走出帐篷的时候发现是福全的几个孩子在草地上玩耍,孩子们笑的非常开心,而在一旁看顾的则是大清的太上皇,帝国的无色禅师福临。
“太上皇。”索尼热泪盈眶,就要跪在地上。
无色禅师拦住了索尼,笑道:“贫僧只是一个野僧,哪里是什么太上皇啊。”
在拉起索尼之后,无色细细端详,感慨说:“索尼,你老了,在西伯利亚的日子不好过吧,哎,终究是我害了你。”
索尼坚定说道:“太上皇,奴才为大清死不足惜,区区辛劳算什么呢?”
无色微微摇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叮嘱索尼照顾好自己,径直回了自己的帐篷,再出来的时候已经身背药箱,索额图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像极了走街串巷的郎中,相伴去了后营,为缺乏医疗服务的准噶尔士兵看病去了。
“索尼,父亲他已经全然看开了,他不再是帝王,只是一个寻常僧侣,他依旧心怀天下,但却不再动刀兵权柄,只想着用医术和农业知识造福一方,他真的放下了。”福全出现在了索尼的身后,感慨出声。
索尼叹息一声,拉着福全进了帐篷,福全问:“索尼,昨晚的谈判情况如何?”
“大部分条款都达成了一致,问题出在两个议题上,朝贡和噶尔丹。朝贡很复杂,需要长时间博弈,但噶尔丹这个问题上我拿不定主意。”索尼倒是也没有隐瞒,直言说道。
福全盘腿坐在羊皮垫子上,倒了一杯水,说道:“不管怎么说,噶尔丹不应再出现在我们这边,帝国与噶尔丹是不死不休的,而且他们不希望我们插手天山北路的事务,满洲中却有一个噶尔丹,很容易在将来执行中招惹是非,破坏和平。”
索尼想了想,深觉福全所言有理,但也没有深入讨论下去,反问道:“王爷,您这边怎么样?”
福全老实说道:“从到了这里,我们就一直被优待,汉人没有和我谈论任何正事,而且那个裴大人保证,不会让我做背叛满洲和皇兄的事,但也没说让我做什么事。”
“如此说来,帝国方面有意让您做什么?”索尼倒是一下抓住了关键。
福全点点头,没有否认这一点,索尼陷入深思之中,但终究还是想不出福全会被要求做什么。
帐篷里陷入了沉寂之中,不多时,守在外面的侍卫进来,带来了一个官员,正是常阿岱身边的,索尼昨日见过因此识的,官员道:“索尼大人,常大人说今天白日的会谈取消了,下午有一个宴会,希望您两位可以参加。”
“宴会,都有什么人参加?”索尼问。
官员道:“除了军中诸将,就是卫拉特的一些贵酋和几位伯克。”
索尼微笑点头,说:“我和福全王爷都会参加的,多谢。”
待那官员离开后,索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说:“卫拉特各部盟的人来了,这意味着满洲与帝国之间的秘密谈判已经公开。”
福全也是敏锐的抓到这一点,说:“那意味着伊犁那边都会知道噶尔丹!”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也深知现在新满洲的局势,之所以秘密谈判,主要还是瞒住准噶尔战争中依附于己方的卫拉特各部,其中噶尔丹是重中之重,而此刻帝国一方选择公开,就是向己方施压,试想,在噶尔丹接到满洲与帝国之间展开谈判后会怎么想呢,第一时间应该是担心自己成为新满洲与帝国交易的筹码吧。噶尔丹的选择不多,要么反叛,要么逃离,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对新满洲实力的削弱,意味着谈判桌上,索尼就要再退一步。
索尼弄清楚了这一点,立刻安排侍从传信,眼看着两名侍卫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出了帝国的大营,索尼依旧不放心,悄悄在居住的营地中放了三丛火,这是与安排在大营外围的斥候约定的暗号。
伊犁河谷。
“顺义王,请交出您的佩刀和随身武器。”在大帐之前,噶尔丹第一次被要求上交武器,但他只是犹豫片刻,便上缴了所有的武器,连靴子里的匕首都掏了出来。
走进大帐,噶尔丹没有行礼,而是直接站在了中间,看着玄烨,久久不语。终究,还是年轻的玄烨忍不住说:“我派遣了索尼和福全去乌兰乌素与帝国秘密谈判,但很快,这个消息会传遍这片土地。”
噶尔丹没有任何吃惊的模样,说:“这不难猜到,塔尔巴哈台失败后,你没有率军撤退,也没有发动总攻,谈判并不意外。我想汉人已经把我的脑袋作为交易的筹码,对吗?”
“是的,我在犹豫,要不要。”玄烨没有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