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几乎让人窒息。外面的动静太大,章始脚步匆忙地走出了船仓,赵骏却突然挡在她的面前:“小姐,你先回去,等我检查清楚再跟你禀告。”
章始绕过他往船头走去:“不用了,我自己去看。”
“小姐。”赵骏声如洪钟。
章始的心一直一直往下沉,她看着赵骏,嘴唇哆嗦:“有什么话你直说。”
赵骏目力极好,远远地他就看见了那条船的徽印,那个徽印他再熟悉不过了,夜郎郡守大人喜竹,所以郡守府的徽印也是竹子的模样。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郡守大人绝对是凶多吉少。
透过浓浓的月色,章始也看清楚了那个徽印,心中的支撑突然坍塌,她双手撑着桅栏:“往前去,靠近那条船。”
因为害怕有埋伏,船行得小心翼翼,但是此刻章始一声吩咐,船工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众人的神情不禁又凝重了几分,果然,水面上漂着的二十来个人,无一生还,船工们把尸体打捞上船,虽然知道希望渺茫,章始还是登上了那条船。船身破损严重,甲板上黏糊糊的全部是血迹,走在上面,章始脚步踉跄。
赵骏带着十来个护卫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最后停在一个房间门口。章始抬眼看赵骏,赵骏黯然地低下了头。
突然就胆怯了。章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江风呼啸,满面风霜,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身侧的双手微微发抖,脚似有千斤重。
门口站着的护卫不自觉地退开,几乎是猝不及防地章始就看清了房间里的一切,月光透过窗户淡淡地照进来,水声悠扬,那个人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似乎会随时睁开眼睛喊一声章始,如果不是胸口的那把短剑,她一定以为他睡着了。
章始立在门口沉默不语,赵骏有些担心:“小姐,逝者已矣。”
章始突然侧过头,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却犹如地狱的使者:“走,我们送他们回家。”
赵骏吓了一跳:“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去查,到底是谁。”章始嘴角含笑,那笑冷入骨髓。
“是。”
所有的尸体被搬上了章府的船,总共二十五人。等到了长沙郡,赵骏上岸采买棺木,黑压压的棺木摆在船上,二十五条人命就这样被屠宰,这团乌云压在所有人的心头,夜郎郡的郡守丧命,那么好不容易得来的平稳生活是不是又要生出波澜。
自从看到云竹尸体的那一刻,章始一滴眼泪都没有落,这些日子她不眠不休,整日在纸上写写画画,恍若着魔一样。
铃铛端了白粥过来,也是一脸憔悴:“小姐,你吃点东西吧。”
章始头也不抬地说:“放在那里吧。”
这种情况每日都会上演无数次,铃铛抹着眼泪就要退出去。
章始突然抬起头:“你让文起来一趟。”
这些日子文起都守着云竹的棺椁,也是不眠不休,人已经瘦了一圈。
听说章始找他,文起如行尸走肉一般地站起身,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铃铛一阵心酸:“你又是何苦呢?”
文起摇了摇头,嘴唇干枯,他想扯出一个笑容,却发现面目僵硬,只冲铃铛点了点头就往章始的屋子里走去。
“小姐,文起来了。”铃铛在门口通报。
“进来吧。”
文起进来的时候见章始精神尚好,便躬身行礼:“见过大当家。”
“不必多礼,请坐。”章始指了指身侧的座椅:“我就想问一下,你可知道大人要去哪里?”
文起摇了摇头:“我们出发的时候并不知道大人也要出发。”
章始点了点头:“恐怕只能先回去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你就安心呆在我身边,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一个水落石出。”
“大人那么好的一个人,到底是谁这么狠辣。”文起双目通红。
“不管是谁,我一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章始的嘴角是嗜血的光芒。
文起在章始的房间里呆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一条载着棺椁的大船一路往南,幸好天气严寒,尸体不会腐烂,可是越往南,天气越暖和,所以大家更不敢耽误。
几乎是不管不顾的姿态,船日夜不息直奔夜郎。可是不管心中如何焦急,路只能一步一步地走。
路途遥远,船上众人也需要补给,船靠港口,章始走出船仓透气,再有半个月就能到夜郎了。
“章始,是你吗?”船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章始低头看去,见景泰站在一条乌篷船上,两个人俱是一惊。
“你不是去建康了吗?”景泰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章始居高临下地看着景泰:“你去哪里?”
景泰一脸焦急:“云竹去建康了,我不放心。”
“你上来吧。”章始声音凝重。
景泰心中忐忑不安地上了章府的船。
几乎是晴天霹雳。景泰试想过无数次和云竹见面的情景,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云竹会如此安静地躺在棺椁里,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不告而别,为什么不能好好地说再见呢,而在夜郎这么久,有无数次可以相见的机会,可是就是因为心存愧疚,所以不敢相见,犹犹豫豫,却变成了永别。
扑通。景泰跪在了云竹的棺椁前,不停地扇自己巴掌:“云竹,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章始冷漠地站在一旁,眼里毫无温度,眼睁睁地看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