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之前,气氛十分凝滞。
沈墨夜站在马车前,身周环绕着的护卫士兵们已经剑拔弩张,他就立在众人拱卫之间,只轻描淡写地几句话,便已压得对面气势全无。
奉命堵了驿馆门口的那将领此时心中已经是暗暗叫苦了,不自觉地低了低方才还微昂的头颅,将预想中应该以豪迈气势说出的一句话说得十分底气不足:“只是想为大人一展我北境儿郎们的军貌,请大人看看是否入得眼?”
“入得眼?”出乎意料地,他说完等了半晌,竟听到对面的一声轻笑,豁然抬首,便看到这位新任的元帅大人淡淡看着他,唇角渐渐消失的弧度残留几丝讽刺,分明是同众人一同站在平坦的地面上,然而那神态却让人莫名觉得他是在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沈墨夜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用含了轻蔑的目光看着他们,逐字逐句,不留情面:“若北境之兵都是尔等如此,那本帅简直是太失望了!”
众人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当面批判北境军士,便又听那温雅的声线接着犀利地说道:“城门口检查确实是应当之事,然而检查之时只顾着挑衅滋事、吵吵嚷嚷,查到半途,竟然还发生了一群士兵满地打滚哭爹喊娘的丢脸之事!”
“还有你们,”他一双墨眸微冷地盯着将领,紧接着又扫过列队堵住驿馆大门的士兵们,“朝廷发军饷养着你们,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带着武器来堵自家朝廷命官的门的!一个个不认真在军营里操练,以图保家卫国、守我疆土,反而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真是好大的脸面!”
“本帅看,若是北境之军俱是如此,这防线失守,不过早晚罢了!”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震得在场的人都是愣住,待到北境诸兵反应过来,不由得一个个怒发冲冠涨红了脸按住了腰间武器。带头的将领亦怒火中烧,他脸色难看地止住士兵们的动作,声音也是冷了下来,对沈墨夜道:“大人还未上任就如此大口气,放眼整个大乾,谁敢说我北境之军不是最强?到了大人这里,怎么就没法看了?!”
“最强?”沈墨夜哂笑一声,微微偏了头对身边的罗领军道,“去,大声告诉他们,你们在来的路上做了什么。”
“是!”罗领军响亮地应了一声,昂首挺胸地走上前道,“我军在护送沈大人前来上任途中,遭遇一队蛮族袭击,在沈大人指挥下,我军一千人对战敌军三百余人,全歼敌军!”
堵在驿馆门口的将领愣了愣,饶是此时怒气汹涌,心下也不禁对面前这些常年驻扎京都的“文兵”有些刮目相看,不过这时两方正杠着,自然不能长他人志气。他扬声道:“不过歼灭了一支蛮族的小股散兵游勇,有什么可自豪的?!我军驻守在这边境,每年不知道斩杀多少蛮子,也没见像尔等这般!”
不想他话音刚落,便看见对面那些京城来的士兵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嘲讽地冷笑,罗领军不屑地看着他,继续道:“战后伤亡统计,我军伤三人,阵亡者——无!”
“什么?”
“这不可能!”
“他们是在吹牛!”
“怎么可能没有死人?蛮族莫非站着不动让他们打么?!”
……
这话说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北境士兵的队列里瞬间爆发出翻天的哗声,一道道质疑的目光看着沈墨夜这方,那带头的将领更是不信,道:“看来果然是沈大人的手下,这说大话的本事如出一辙啊。”
听到他们不信,沈墨夜身旁的士兵们顿时愤怒起来,纷纷拔剑出鞘,罗领军瞪着眼就要冲上去给他们一个好看,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拦住。
沈墨夜挡下罗领军,面上不见任何怒色,淡淡道:“本帅是否说了大话,日后战场上自然见分晓,若是阁下急于求证,距观岳城百里外,那些埋了的蛮族尸体应该还完好,阁下可以派人挖出来好生计一计数。”
“现在,”沈墨夜盯住那带队将领,“让路,本帅要进驿馆休息了。”
那将领脸色很是不好看,不过看着沈墨夜淡淡投来的眼神,一股莫名的压力随之而来,他默了一瞬,咬牙道:“都让开!”
路已让开,沈墨夜在一众军士的拱卫下缓缓步入大门,连一抹余光都懒得给那些前来堵门的士兵,只有罗领军他们还愤愤不平地与对方互瞪。
进了沈墨夜落脚的院子,他打发走诚惶诚恐的驿丞,一回头,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厅中,见他进来微微抬了眼:“好慢。”
看她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显然是等了一会儿功夫了,沈墨夜也说不上自己这时候是个什么心情,顿了顿脚步便走到她边上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茶水后道:“门口有些麻烦处理,耽搁了一会儿。”
凤初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对付那几个凡人杂兵居然花费了这么久。”
沈墨夜将茶杯放下,幽幽看了她一眼,才道:“那不然呢?你不在,我一介凡人自然得费些功夫。”
凤初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咳,怎么听着是我的不是了?”
沈墨夜没回她,只低头自己又拿起茶杯喝了起来,好好一个浊世佳公子,这么看起来颇有几分受气的可怜模样。
凤初更不自在了,纠结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
“嗯?”沈墨夜抬起头,温温看向她,“凤初想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