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蕊婳和后生的事情,瞒得不松不紧,娄兰究竟知不知道顾芷也不敢下定论,顾芷自己肯定属于被瞒着的那一部分。只是那段时间见着苏蕊婳的神态不同,因着活了一世的敏感,动过几丝疑惑,后来事发,才恍然大悟。
但顾芷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其中“牵线搭桥”的人,竟然是阮金屑。
在苏蕊婳的事情传开后,顾芷就有些疑问。浮萍苑管理严格,出了前院,每一个进到后院的恩客都是有数的。更不要说苏蕊婳这样的清倌,平素更是一个外男也不会见的。
即便是去前面献艺,也是必然隔着一道纱帘。那后生是怎么与她认识的,怎么与她定情的,又是怎么一次次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来与她私会的?张生与莺莺也需红娘牵线呢,看似才子佳人的故事后也太古怪了些。
苏蕊婳也没有想到,原本自己以为的巧遇竟然是精心设计。
从冬节飨宴献琴时,那首脱颖于众的诗递到自己面前开始,到除夕在阮金屑的怂恿下一同溜出院子赏夜,在园子深处的绕湖回廊遇到那个站在梅花树下的男子,她还记得当时同伴的阮金屑还呵斥了一句哪里来的臭男人,她却从声音里,听出了他便是冬节那晚台下吟诗的人。
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话语:“小生不慎迷路于此,见梅花凋零,不胜惋惜,故而流连,唐突佳人,还请莫怪。”
此后便是传诗递画,信笺往来,再后来偷偷相会,互诉衷肠。因为阮金屑作为红倌,与外头联系比苏蕊婳便利得多,又以当初初见时见证者为故,来回为两人隐瞒并牵线联络颇多。即便是事发后,苏蕊婳也未曾因此而迁怒阮金屑半分,只当做自己命薄无运。
连阮金屑一连数日不曾来看过她,苏蕊婳也自我找借口是自己正在风口浪尖,她作为亲近人等,若不避嫌容易受到牵连。
若非秀草日前为苏蕊婳取药时,尝着药汁味道奇怪,又发现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行踪不对。跟踪之下才发现她暗中与玉楼阁的人勾结,对方竟让她在苏蕊婳的药中下使其伤口久不愈乃至毁容的药物。
秀草当下也没有立时嚷出来,而是继续跟踪这丫头,从只言片语中更加听出不对劲来。今日趁她不在屋内悄悄潜入翻查了她的东西,竟然搜拣出一大堆珠宝首饰银两等她这样的小丫头绝对不可能拥有的东西、一小瓶不知名的药膏。更有一些花笺,上面的内容令人颤栗胆寒。
另有一枚红豆串成的流苏,管草编制的带子,红豆圆润如珠,颗颗殷红而光泽,握在手中连肤色也雪白了许多,还隐隐有一股兰草的芬芳传来。苏蕊婳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亲手剥出、挑选最毫无瑕疵的红豆,酿渍在上好的兰膏中七七四十九日制成,送给那后生的,后来不见那后生带在手上,偶然问起,那后生只道珍藏起来了,也未多想。
“罗囊绣两凤凰,玉合雕双鸂鶒。中有兰膏渍红豆,每回拈著长相忆*。”这般信物,确实,自然是要保存在绣囊内、玉合中、兰膏里,才能长长久久,长相思忆,不然,终会腐败生变。
苏蕊婳从小见惯了那些男人们如货物一般贪婪看待她们的眼神,以及一见到她们,就恨不得扑过来还自诩多情痴情的样子。而唯有此后生,一开始无轻浮越界之举不说,言谈之间对她怜惜却不悲悯,礼让却不轻视,所作词句也是旷达高远、颇有志向心胸,以才以德而交,遂才渐渐引为知己。
两人发乎情止乎礼,就是最后……也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她几乎以为,他便是自己生命的良人,也是带离自己离开这金丝牢笼的恩人。
然而,现实将她的幻想击碎得只剩残渣。这些花笺上,无一例外是一些后生曾写给她的词句或是书信,也无一例外的,都是阮金屑的笔迹。而那药膏,更是被闻出乃混入大量催情之药。
秀草于是立刻命人将那小丫头绑了起来,对外只称她盗窃。秘密一审问,一开始那丫头还咬死了只是收了阮金屑的好处鬼迷心窍给苏蕊婳药中下毒。不过到底年纪不大,将证据甩下来,再威逼利诱一番便全都吐了口。
原来阮金屑因苏蕊婳资质远超于她,今年更终于到了梳弄的时候。而她自己,挂牌许久已渐渐在恩客中失了新鲜。她怕苏蕊婳即将与她分庭抗礼甚至挤了她红倌头牌的位置,也恨她当年走了清倌的路线而自己却不得不早早以色侍人,故而想出了这狠毒的计策。
那后生是外乡来游学的,却耽于京都风貌,流连于花街柳巷,阮金屑便勾了他来,以财色相许诺,要他将苏蕊婳骗到手。那后生本来就有些意动,更在阮金屑的帮助下见着苏蕊婳的面貌,更加情难自已了。
从颂诗到那夜巧遇,都是阮金屑借自己与外头联系的便利,故意设计让二人相遇。之后更是多次与他勾结计划,看准了苏蕊婳的心理弱点一步步接近、俘获她的芳心。那些诗词歌赋,皆是后生从外头抄来,经由阮金屑挑选后再让他重新抄录寄给苏蕊婳的。
听到这里顾芷的手都不由抖了起来。阮金屑明知苏蕊婳不甘为娼,心存良人赎身的幻想,根本无意于与她争宠分庭,却为了扫清实际上的障碍,反以此为她的弱点,将她心中最后一点美好打破……顾芷一阵混乱。不知道,是可恨、可悲,还是可笑!
这甚至说不得阴谋。那小丫头本就是阮金屑院子里出去的,因着此苏蕊婳对她还相当放心,万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