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头冲出去了,我们也跟着往外冲,刚跑到街上,就看到老赵头跪在那里,头抵着地,一动不动。
距离他二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座将近两米高的石头雕像矗立着。
石头雕像其他部分完好,唯独头部模糊不清,或者说是被毁坏大半更为恰当。
雕像身后,十余个村民如同老赵头一样,蹲在地上,以头抵地。
堪堪能过一辆车的村头小路上,摆着一盏盏白色的小灯,散发着苍白的灯光,提供着光亮。
“嘻嘻!”
一道嬉笑声打破了诡异的气氛,一张苍白的小脸从石像后露了出来,是那个小孩。
“老王家小子,你想要啥,和大娘说,大娘给你办!”
没等我和亮子说话,杨妈妈哆嗦着把儿子护在身后,对小男孩说道。
“我什么也不要,娘娘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小男孩笑嘻嘻的,漆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透着一股可爱。
可这个时候,我们根本感觉不到可爱,一股寒意从我们的心底升起,今天麻烦大了。
如同送子娘娘这种小神,处理起来说简单也很简单,把神像推倒,脑袋砍掉,送子娘娘不攻自破。
可现在,以这些村民的怂样,难如登天。
“张红星,冒犯娘娘,鞭笞二十!”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略有些驼背的老人自黑暗中缓缓走来,左手里提着一根鞭子。
话音落,鞭子甩起,落在一名跪在地上的村民背上。
鞭子和人体接触,发出一道闷响,那名村民哼了一声,身体一抽,躬了起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鞭子抽了过来,然后是第三鞭子。
密集的鞭子声不断响起,二十鞭子很快抽完,那个叫张红星的村民屁股向后高高翘着,背部向下凹陷,头死死抵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半趴伏的姿势,没了气息。
这会跪在地上的村民,年龄最小的都得七十了,根本经不起抽打,别说二十下,就是一下,身子骨弱一些的都得过去。
“尹红旗,冒犯娘娘,鞭笞二十!”
抽死了一个,驼背老人以一种没有任何感qíng_sè彩的生意继续念道。
声音刚落,鞭子便再次落了下来。
“不能打了,不能打了,这么打下去,全都得死!”
杨妈妈喃喃着,下意识抱紧了儿子的胳膊。
我皱着眉头看着那个驼背老头,他穿着一声灰色的衣服,有些类似于道袍,头上戴着一个类似于道冠之类的布巾。
每次扬鞭,他的头都会微微抬起,露出自己的脸。
那张脸很恐怖,上面是一道纵横交错的刀痕,唯一完好的就是那双透着微光的眼睛。
亮子和我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次真的是麻烦了。
“娘娘!”
就在这时,杨妈妈再次开口。
我和亮子将目光重新投过去,白天时看到的那个女人再次出现了。
她漫步在村民中,手中是一根绳子,就如同白天那样,她来到第一位被抽死的村民前,拉出了他的魂,将绳子系在他的手腕上,然后是第二位。
“孙明!”
驼背老头还在念着名字,鞭子也再次扬起。
“等等!”
我喊了一嗓子,驼背老头停了下来,直起腰看向我,将整个人暴露在苍白的灯光下。
我这时才看清,他的脖子上挂着五块砖头,头顶的道冠一类的东西是一个有些锥形的帽子,他是那个庙祝。
他用一种淡漠的目光看着我,冷冷道:“他们犯了罪,就该受到惩罚!”
“会死的!”杨妈妈哆嗦着来了一句。
驼背老头猛地将目光射了过来,冷冷的看着杨妈妈。
杨妈妈直接低下头,脸刷的变白了。
“犯了什么罪?”我问道。
驼背老头缓缓的侧头,看向我,缓缓的说道:“你问他们!”
“我有罪,我该死!”
离我最近的老赵头第一个开口了,他一边说一边磕头,头撞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很快就磕破了皮,血渗了出来。
有了老赵头开口,其他村民也跟着认罪,一边认罪一边磕头。
我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老赵头身前,仔细看着他,他脸色惨白,眼神虽然慌张,但是却很灵动,也就是说,他没被迷惑。
“你想死吗?”我问道。
老赵迟疑了半响,侧头看着我,那双眼睛里闪过一道道复杂的情绪,最后说道:“活着比死痛苦,还不如死了。”
和他对视了半响,我站起来,看向那些村民,再次问道:“你们想死吗?”
没人回答,他们只是将头抵在地上,一声不吭。
我明白了,还留在村里的人,不是他们不想走,不是他们故土难离,每个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理由。
谁愿意大冬天的扒煤核,谁愿意大冬天的引火生炉子,谁不想住的舒适一些,吃的好一些?
他们想,可他们过不上,只能在村里熬着。
死,或者是一种选择。
而良心上的谴责或许应该放在最后。
生活过的越好,或者越坏,人才会将埋藏在心底的亏心事挖掘出来,用以回忆。
过的好挖掘出来,是想弥补心中的亏欠,过的不好,是觉得都是以前做下的孽,才会有现在。
这些村民无疑属于后者。
在场的这些村民,唯一能称得上过的好的是老杨家,也就是杨妈妈一家。
杨家在县里买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