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未见陈雪薇怒目欲斥,程姝瑤遂转身对旁边众女道:“你们瞧瞧陈二小姐的衣裳,我说的可是实话?”
看戏的贵女们怔愣,下意识望向陈雪薇,只见她穿了身褚褐色的长裙,材质不俗,款式也中规中矩,只是……
这样式和颜色,通常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才会穿,不知陈雪薇到底抱着什么心思,竟会穿这身。再加上陈雪薇本就瘦小黝黑,干巴巴的身子裹着这身衣裳,活脱脱一只鹌鹑。
待看清她的衣着,不少人掩口偷笑,甚至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扬声附和:“是实话!”
本想将程姝瑤一军,却被那么多人当笑话般看待,陈雪薇只觉大受欺辱。
除此之外,最教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己一向自诩才情,偏却无人赏识。
以前她还能仗着自己瘦,寻到些许安慰,眼下程姝瑤却苗条许多,相衬之下,更显得她样貌无盐。
陈雪薇颤着身子横目瞪视程姝瑤,目光迸出嫉恨,咬牙道:“我是鹌鹑又怎样!那也比你这个傻子强!”
话音一落,众女看向她的眼神,更添审视,谁也未想到,出身翰林世家的陈二小姐,居然是这个性子。
贵女们凑在一起,免不了会起些摩擦,但作为世家女子,可以暗使绊子,也可明嘲暗讽,却不可公然辱骂他人,否则会被当作教养不好。陈雪薇此番做派,简直与市井泼妇无异。
听不得好友被人辱骂,顾锦宁眉头皱了皱,身子微动,欲开口驳斥,程姝瑤却偷偷拽她袖子。
只见程姝瑤依旧不恼,笑眯眯地道:“我傻不傻,大伙儿都瞧得明白,陈二小姐又何必自降身份,不惜损翰林世家的名声,在此与我口舌之争?”
此话说得在情在理,再加上程姝瑤始终宠辱不惊,不由让其他贵女刮目相待,暗自重新评判这传闻中的程小姐。
就连陈雪薇也是愕然,不敢相信以前一句话说不对,便要跳起打人的傻子,眼下竟能镇静如此。
“雪薇,坐下罢。”慕容惜小声劝,她今日只觉颜面扫地,过不了多久,整个汴州城便会知道,她未来夫家有个难缠的小姑子。
“大公主到——”
太监通传后,便见大公主迤然入殿,携着那些与她亲厚的贵女,郭印菡赫然在列。
众人一番行礼,打断了之前殿内的争吵,即便陈雪薇心中还憋着气,也只能强忍着,绷着脸不情愿地坐下。
大公主在首席落座,若有似无地瞟了眼顾锦宁那桌,却不问发生了何事,只轻拍了拍掌。
随即一队宫女入内,在每桌摆了一个样式精美的酒壶。
“大伙儿别拘着,今日咱们不喝茶,只饮酒。”大公主笑道,遂又看向同桌的一位小姐,“承蒙魏家小姐雅意,大伙儿才能有机会尝此佳酿。”
那小姐淡笑,声音清婉道:“大公主殿下客气了,不过是些果子酿的,算不得上品,只图个热闹。”
顾锦宁未见过此人,隔着距离望去,只看见对方明眸善睐,身穿秋香色锦裙,发髻挽起,已是及笄女子。
开宴后,眼见大公主时不时与那位小姐寒暄几句,态度十分亲和热络,顾锦宁心中愈发好奇。
“那位是魏澜,滦州魏家这一代家主的嫡长女。”窦靖晶轻声道。
听见她的话,程姝瑤也悄悄对顾锦宁道:“就是我说羡慕的那个富家小姐。”
顾锦宁恍然:“原来是她。”她只知滦州魏家的名声响亮,却从未见过魏家子女。
滦州位于大邺东北方,矿山众多,且种类丰富,铁、铜、银、金皆有,是大邺的重要矿区和冶铸中心。
朝廷起初在滦州设有官营矿冶,但因矿藏分布广泛,且多在深山中,不仅朝廷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开采,还时常会遭到山贼强豪掠夺。
为了发展矿业,后来朝廷便开放一部分矿藏,准许民营开采,当地官营负责监管,对其抽课矿税。
此般政策下,大邺矿冶逐渐兴盛,魏家也渐为人所知,成为滦州第一大户。
传闻中,魏家每一任家主皆有雄才,不但能发现若干新矿区,开采出品质极高的铜矿和金矿,还在采冶技术上进行革新,将胆铜法和淘金法进行改革应用,大大提高了产量和效率。
矿业在国力衡量中,占据极大比重,与兵力和铸币息息相关,因此虽然每年朝廷都向魏家征课重税,却也不得不仰仗魏家的开采力,大公主对魏家小姐亲厚,便也不奇怪了。
顾锦宁想了想,又好奇道:“听闻魏家历任家主都才智杰出,今日魏家主可来了?”
程姝瑤摇摇头,表示不知情,遂看向窦靖晶,在座的,也惟有她出身商贾。
“今日魏家主未来。”窦靖晶也不瞒着,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不过,下一代家主倒是来了。”
程姝瑤眼睛忽地发亮,忙问:“是谁?家主的儿子?长得好看吗?”
顾锦宁笑睨着她,窦靖晶也噗嗤笑出,遂用锦帕掩了掩唇,道:“魏家下一代家主是独子,叫魏翔。我也只听闻兄长提起过,说这魏公子能文能武,相貌英俊,其他的,我便也不知晓了。”
程姝瑤眨眨眼,颇意味深长地嘀咕了句:“果然是……家里有矿,人生赢家啊。”
窦靖晶又被她逗笑,说道:“我虽与程二小姐初见,却觉着程二小姐风趣极了。”
“只怕日子久了,窦姑娘要被我的胡言乱语带坏了。”程姝瑤也揶揄一句。
这边三人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