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何金马已经喝得大醉,抱着垃圾桶哇哇作呕。这小子怪,啤红洋一滴不沾,专喝白酒。刚才杯不离手,一个劲的给我敬酒,就想把我灌翻。还好我早有准备,来的时候在街对面喝了碗乌鸡汤,还加了支葡萄糖。进来的时候又偷偷向服务员要了杯蜂蜜柚子茶。一杯白酒下肚,一口热茶稀释,勉强坚持不倒。何金马见我回来,晃悠悠的抬起手,指着我嘟囔道,“吴越!你你小子不耿直!我他妈一直喝酒,你一直喝茶,不行,我不服,不服,来,继续喝…”“喝”字还没说清楚,他又哇哇起来。我赶紧赔笑,“何总,不能比啊!您是海量,我顶多就是个积水氹,今天也就是您状态不好,不然,十个我吴越也不是您的对手。”
何金马自诩酒量惊人,酒桌之上,谁都不服。有一次跟人斗酒,被人喝趴进了医院,到了医院,医生说要给他输两葡萄糖,他拍床而起,一把抢过葡萄糖,对着医生就是一阵嚷嚷,“不输这!给我换成酒精!”听得护士偷笑,医生摇头。这事儿常常被我们当做酒时笑谈,不过谁也不敢当他面提,谁提他跟谁急。
我不一样,我的酒场原则是,遇拼酒,服软。遇疯子,躲远。必须喝,少喝。可少喝,不喝。酒这东西,喝多了难受还丢人,喝赢了也不讨喜,这种亏本事儿,我不做。
何金马被我捧的很受用,咸猪手“啪!”的一下拍在旁边妹子的长腿上,来回摩挲,得意的淫笑起来。这妹子我第二次见,叫露露,是何金马新招的助理。蛇精脸,金丝大波浪,前凸后翘,一双黑丝大长腿圆润修长,令人想入非非。据说面试的时候,何金马就是被这双大长腿给吸引了。连名字都没问清,就拍桌子要用人,月薪八千,眼睛都不眨一下。完全就是个土暴发户的样子。
不过,他还真算是个暴发户。毕业后被安排到社保局工作,在社保局待了十来年,每个月一点死工资,养不胖也饿不死,本人能力又有限,削尖脑袋也升不上去,要死不活的混吃等死。同期很多下海的同学都发了,何金马两眼通红,一咬牙,辞了工作,开了家人事外包公司,靠着老丈人的关系,拿了几个大单,还真让他富了起来。
何金马老丈人是林业局的一个头头,何金马靠着这层关系捞了不少好处。他老婆也是一“方”人物,长得魁肥,四四方方,要是再圆润点,完全可以滚着走。一脸横肉挤的眼睛都睁不开,以前总是扯着何金马的耳朵就是一顿骂,那声音比大学广播声还大。隔着老远都震得我耳朵嗡嗡。幸好,前年他那老丈人从局里退了下来,就再没见过他老婆到公司堵门了,我耳朵也清静不少。有一次在路上遇见两口子,他老婆娇滴滴的挽着他的手,表情殷切,像一只温顺的猫。
认识何金马也是偶然。几年前,我工作的咨询公司接了一个石油公司的项目,我是当时咨询小组的成员。石油公司在友爱区有一批一线岗位,这些岗位都是非核心的岗位,但是都是直接服务客户,员工的服务质量对公司的客户维护与开发影响很大。当时的实际情况就是,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很差,服务热情极底,好吃懒做,经常遭到客户投诉。
其实原因说白了很简单,那些员工都是石油公司直签的,仗着是直聘员工,管你谁,爱谁谁。工资就那么点,干多干少都一样,反正你不好辞退我。石油公司也试着辞退过一些员工,杀鸡儆猴。不过,效果不好,一是辞退成本太高,二是新招来的人油锅里过一过,又成了老油条。
当然,首款已经收了,流程还是要走的,我和两个同事每天开车各个加油站跑,又是访谈,又是调查,两个星期下来,黑了一层,报告写了十多篇,全是废话,总结出来就两个字“外包”。
把这些岗位统统包给第三方去做,让他们招聘、培训、考核、发工资。石油公司只需要对第三方外包公司考核就行了。说实话,这种岗位,想去的人多得是,不愁招不到合适人,区别就是,劳动合同是和第三方签订的。而第三方公司有一百种方法踢了你,还不给补偿金。
第三方外包公司是我帮忙找的。何金马的亚兴人力资历浅、规模小,入不得我法眼。但何金马是个人精,三番五次往我家跑。送烟送酒,当时我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胆子小,什么都不敢收。非得要何金马把东西拿回去,不然不让进屋。何金马也是会错意,以为我是两眼望天,要吃老虎,皱着眉头盘算半天,一脸肉疼的对我说了句,“拿下单子,返你十五个点,不能再多了!”
听了他那句话,我面无表情,不是我淡定,是我他妈被吓傻了。那批岗位外包,一年少说要三四百万,要是何金马心够狠,一年能赚一百多万。百分之十五,我心里盘数,要是赚一百万,我能拿十五万,赚一百二十万,我能拿十八万,要是赚两百万……
我第一次对数学有那么大的兴趣。最后我拿了接近二十万。对于当时一个月拿两三千的我来说,就是天文数字。我拿到钱后,到星巴克点了一个超大杯摩卡,36块钱,那是我第一次进星巴克,我双手捧着杯子,走在街上,鼻孔指着天。
欣喜若狂的我,一激动就跟何金马签了个协议,在亚兴人力挂了个经理的职务,其实就是给他拉单子,百分之十五的返点一直到现在。这不,刚给他签了个一百五十万的单,不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