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信迎着对面领头那道黑影砍去,跟在他身后黑的石堡守卫们一齐向前冲杀,这是他们平日里排练了无数遍的作战方式。
他以为十五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自己这辈子都不需要再如此冲杀了,这反倒让他非常怀念这种胆魄高悬,无比紧张而又刺激的时刻。
这种时刻,他的脑袋里是全部放空的,恐惧、忧虑、荣华与富贵都全然消失,他的内心只专注于一件事,你死或者我亡。
看着举剑劈砍而来的粟信,黑影的眸子里泛起幽幽蓝光,一如萤虫尾端亮起的磷火,又如坟岗间幽流的鬼魅。
黑影举起手中的玄黑色的巨剑,巨剑有一种在黑夜中看起来都黯淡无光的剑身,光波围绕着它泛起如同水中的涟漪,仿佛是在不断吸走周围的光线,也在不断摄取敌人的心魄。
“装神弄鬼”,粟信冷笑一声,冲着黑影毫不犹豫地泻下剑来。
黑影显得并不急促与慌张,他抬起手中的巨剑,向前迎击。两剑瞬时交击在一起,粟信感觉手臂好像是被万千蜂群蛰咬了一般,又麻又痛,近乎失去了知觉,再看自己银光流动的剑刃竟如同被上了一层黑漆一般,瞬间暗淡下来。
黑影不等粟信再次起手,或许他已经看出了他此刻的窘迫,举起玄黑巨剑朝着他的天灵倾泻而下。
粟信下意识地握紧剑柄,他丢了火把,将左手也抓在剑柄上,把剑横举到头顶。
一剑、两剑、三剑,他结结实实地接了黑影发出的三道攻击,感觉手臂上的青筋胀的厉害,踏在积雪上的双脚仿佛嵌进了雪底冰冻的图层中,动弹不得。
两丈开外,薛宝卷正挥舞着横刀,与其他黑影战在一处。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粟信一眼,其他黑影手中的武器与领头黑影的大不相同,他们的武器上都蒙着一层赭黄色的锈迹,像是从潮湿的泥土中刚刚扒出来的铁器一样。
薛宝卷双手紧握横刀长长的刀柄,他修长的身形舞动起横刀凌厉而轻灵。
他的攻击速度极快,仿佛比从手中射出的箭矢还要快上几分,那些与他相对的黑影的动作和他比起来更像是年逾古稀的老头子在耍五禽戏,这让他的横刀可以肆无忌惮地咬在黑影的身上。
一刀、两刀、三刀……黑影的腹部、背部、腰间、脚踝、脖颈被薛宝卷挨个犁了一遍,但令他惊怖的是,除了因惯性而产生的身体的略微晃动,黑影仿佛没有痛感一般,并不叫囔也不停手,甚至连血腥的气味都没有,因为他们连血都没流。
薛宝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次舞动横刀,这次他在速度之上,又多加了几分气力,他把黑影的头颅从他的脖颈上砍了下来。
虽然脖颈上没有了脑袋,但黑影并没有停止攻击,他继续移动着步伐,挥动锈迹斑斑的武器继续朝着薛宝卷招呼过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薛宝卷看了看周边的同袍,他们有着和他一样的际遇,与他们战于一处的黑影们有的断手、有的断脚、有的被刺穿心肺,但他们却都无一例外地继续着移动和攻击。
“这尼玛不是人吧?怎么打都打不死!”哈六有些后悔自己跟下来的决定,眼前所见超出了他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情形,就算在京师这个千官咸集、万民云聚的大酱坛子里也绝没有人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情形可要比聚雅楼说书的先生所讲的奇闻段子令人惊奇百倍千倍都不止。
“啊”一声惨叫从黑石堡的一名守卫口中叫了出来,他对黑影的格挡慢了一拍,正好被黑影用锈铁长剑刺穿布甲扎进腹部,鲜血冒着热气顺着剑身往外汩汩流了出来,血腥的气味顺着寒风蔓延,钻进众人的鼻孔中。
“铁蛋”,仲伯大叫一声,抄起手中的朴刀朝着黑影劈砍过去,刀身顺着黑影的左肩一路下切到右胯,黑影硬生生地被他劈成了两截。
黑影的半边身子在地上像蛹虫一般蠕动,仲伯伸出手一把将铁蛋拖拽到自己的身后,他捂着腹部痛苦地呻吟着,“按住张口,不要动”,仲伯护在铁蛋的身前,双手紧紧地横持着朴刀。
黑影们转过头来,望向铁蛋的方向,他们的鼻子往前探嗅着,仿佛在尽情享受飘散而来的血腥气味,在血腥气味的刺激之下,他们的情绪开始变得愈发暴躁,不断往铁蛋的方向发出攻击。
“又来了一群鬼东西”哈六的语气中透着慌张,他一边与一名黑影对峙一边指着远处叫到。
顺着哈六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队黑影从不远处的地平线上闪出身形,朝着黑石堡狂奔。
“杨安,发信,撤”粟信发出命令,杨安捡起地上几乎要被雪水浸灭的火把,朝着城墙上挥舞。
崔茂扬听到下面守卫们与敌军的交战之声,正欲点兵前去助阵厮杀,却见城下有人示来暗语,知道事态严重,紧忙命一队人马快步跑下城墙,前往正门支援。
黑影的支援很快奔至,他们将粟信一行人围在中间,这一队领头的黑影朝着正与粟信激战的黑影用一种如同晨钟嗡鸣的语调说了几句,语气中充满嘲讽,随即挥动自己玄黑的巨剑,朝着守卫们砍杀过来。
杨安冲过去抵挡,他用自己的横刀与黑影的玄黑巨剑撞击在一起,横刀的刀刃瞬间卷了起来。黑影巨大的气力让杨安的手仿佛被铁锤砸在了虎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再难以握紧横刀,只能用指头无力地捏住横刀的刀柄。他的手臂剧烈的抖动着,知道自己已经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