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公主满月前夕,榕嫔的孩子也出生了。
这孩子本该老老实实待到春末夏初才出世,可杨井榕到底不比胡锦绣受金贵待遇好生养着,她内里懦弱,精神不佳。
当时催孕下得猛药,已经种下祸根,加之陈恙芯跑去她储秀宫几回,委实把她吓着,就这么担惊受怕的,夜里孤枕难眠,左思右想怕人害她的骨肉。
故临盆前大病一场,太医说是心病,药医不好,只得开些百合糖水、甘麦红枣汤、百麦安神饮、柏仁子炖猪心这类安神补脑的膳食每日让杨井榕吃些。杨井榕身心受累,胎像自然也没那么稳定,这一番折腾下来,竟然早产。
杨井榕既是早产,同时还伴着难产,众人都以为她定是要保不住这个孩子,可她非卯足了劲,折腾了整整一夜,平平安安生了个皇子。
孩子生来虚弱,可也足够为她娘亲争气,如同杨井榕日思夜想那般,是位皇子。
皇帝李翼安的皇长子。
于是在宁安公主满月宴那日,宫中妃嫔皆晋升一级。
眼下胡锦绣晋升为贵妃,宁安公主甚得太后喜爱,杨井榕晋升为榕妃,为皇长子的生母,陈恙芯升为皇贵妃,位同副后。
朝堂之上又热闹起来,那立后之事在此时正好可以说上一说,眼瞧着三波势力议论纷纷,觐见上述各捧其人,不停不休。
李翼安放在膝上的手暗自握拳,骨节隐隐泛出青白色,眼底暗流攒动,如万丈深渊,他依旧深沉着脸不言不语。
重臣们步步逼迫得紧,好似今日非要得出个所以然,这皇后之位花落谁家,总悬着不是个理。
“暂不考虑封后之事。”
众人着实惊得目瞪口呆,明眼人瞧得出李翼安三番五次有意拖延立后之事,却想不通他拖延的理在何处。
皇后这个位置,代表地不仅仅是权力地位更是他李翼安明媒正娶的妻子,与他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生而同居,死而同穴之人。
然而李翼安不是没有思虑过。
榕妃?李翼安对她并无多少情分,甚至厌恶,加之她不够聪慧灵敏,软弱无能,愚昧至极,只会一味盲目跟从,耍小心眼儿,她身上最缺少的便是母仪天下的风范。
绣贵妃除去太后的宠爱加持,她父亲的重臣官职,他不曾了解她,胡锦绣也不曾了解他。彼此之间生疏多于亲热,他们最适合不近不远,不深不浅的相处。
如今是皇贵妃的陈恙芯,她机智果断,沉着大气,风姿卓越又与自己心灵相通,然则······
李翼安陷入漫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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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宫内,胡锦绣安顿好宁安公主,待她熟睡后才慢悠悠从里屋出来,陈恙芯喝着润喉的温茶,在主殿等她。
“储秀宫许久未张灯结彩,喜气融融,这几日倒是并无消停的意思。”
“榕妃母凭子贵的美梦这才刚刚开头,便不忍惊醒了她罢。”
陈恙芯笑着拾起一块色泽金黄的枣泥酥,还腾腾的冒着热气,分开两半,露出饱满暗红的绵软枣泥,散发出阵阵馋人的甜香。
“尝一尝。”
胡锦绣接过这半边枣泥酥,看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忧心忡忡道:“榕妃生下皇长子,你当真不气恼?”
陈恙芯细嚼慢咽将那红枣酥吞了下去,那般优雅从容,淡然自若真真看不出半分困扰。
“生下来算什么本事?宫里不缺能生的女人。”
“能让平平安安长大才是她的福气。”她眉眼弯弯,白皙纤长的素手又转而伸向盘中的芡实糕,软软糯糯的芡实糕上点缀几朵讨喜的桃花,倒是应了窗外姹紫嫣红的景色。
“榕妃那孩子,既早产又难产,生下来便是病怏怏的没半点生气······”
胡锦绣想到这里倒是心疼起这孩子命运多舛来。
“锦绣,提起榕妃,我昨儿个听闻一件趣事。”
陈恙芯将糕点推向胡锦绣,意在让她边吃边听。
“内务府昨日拟了皇子的名讳给榕妃送去,约莫是拟了‘修’‘骐’‘骥’‘茂行’‘珵’‘璆’几个从楚辞里提出的好字,榕嫔自个选不来,便心想着也撒个娇罢,叫贴身婢女全儿给皇上送去掂量掂量。”
“皇上定是找了借口推脱,没领她的情。”胡锦绣忍俊不禁。
“全儿还到不了皇上跟头,门前就被陈公公拦下,说内务府原是先给皇上送了名讳来,皇上无心理会,直接驳了去。内务府这才灰溜溜去了储秀宫,怕榕妃生气,没敢提这茬。”
陈恙芯憋着笑,语气里又是嘲讽又是玩味。
胡锦绣摇摇头惋惜道:“榕妃这位份也晋了,皇子也生了,到头来还是如此不招待见。”
“所以她储秀宫整日欢腾,不过都是给外人做的样子罢,妄想气一气你,又气一气我。”
胡锦绣转念一想:“榕妃最后择取何字为皇子命名?”
“择一‘骥’字,出自《离骚》,乘骐骥以驰骋,寓意奔腾不息,意气风发的骏马。”
“李骥······这‘骥’里还带了皇上名讳里的“翼字。”
“可见榕妃这点儿相形见绌的心思,望这宝贝长子将来也能从皇上那承袭些什么。”
“唔,皇上待公主全然也是面子的敷衍,为了堵住太后娘娘的嘴,时而看上一两回。”
胡锦绣笑魇如花,又继续打趣道:“我呀,没从他那眼里看出几分父亲的慈爱。”
陈恙芯叹息又无奈的摇摇头,像是在替那爱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