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司竹空眼神停在谷雨八巧面颊,眼中六分惊,三分疑,一分喜。
谷雨撸开袖子,抬起旧伤有痕新伤有疤的手臂递到司竹空眼前,那一道道伤疤配着白皙肌底,实在不搭“我的血,能解毒……”。
“自小我便体弱多病,家里为我寻来各类药石,服药不断直到豆蔻之年,没想到体寒之症没有痊愈,倒是成就了这能解万毒的禀赋……”说罢,便轻轻舒开袖子,将衣袖掩了满目的创伤。
司竹空久久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看,师父的脸色已经渐渐好转,只因他中毒太深,我想不过两日他就能醒过来……”谷雨转身,瞅了瞅地上躺着的余伯然,轻声道。
司竹空看着女子的背影,心情复杂难以言明。
“司竹——你很想念你的师父吧?”背着他的女子,幽幽一问。
这要司竹空如何回答?他还是襁褓婴孩时,便因一身阳黄之症被生父母抛弃于荒郊,承蒙师父不嫌救起,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玄天门虽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却并未予他家的温暖。上山五年便鼠疫爆发,逼于无奈送至山下,直到鼠疫平息才把他接回门中。回来后门中便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皇帝向道,寻了一处静谧之地修行,心不在朝堂,朝政之事,一夜之间掌控于门中高阶。他所目睹同门相残,勾心斗角、偷挖陷阱之事不胜枚举。门中之人因阳黄之症而避讳他,唯一待他如亲的师父却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聚少离多,偶尔回来不过就是教授剑法与法术而已。时时抱恙痛醒之时,除了空屋一间别无多余,这世间,若要问是否还有想念,除了师父他还能再有什么牵挂?
谷雨一问自戳司竹空痛处,他神情黯然,往昔之苦扼吼难咽。
“……”
“三伏天中的那一夜,是你御剑飞过邵伯湖斩杀了那头狼妖吧……”女子低声又问,洞中寂静,荡着回音空灵,声声脆响。
“还是那双御风履……”女子的话越发不着边际。
“谢谢你……”女子又道,良久,女子转过头来,强颜一笑,眸中水光四溢,尽是温柔与感激。
女子的一连串发问,在司竹空心里荡起一层层涟漪,她的问题动荡了他藏在心里的情绪,尽管小心翼翼遮掩,还是被她体无完肤剥离开来。
当双目对视,他竟觉得自己几近透明,心思被人看得干干净净,令他无处遁逃。
他下意识转身想逃。
“琉璃樽装的酒!!”谷雨大喊。
见司竹空斜过身来,谷雨又叠声复道“……患尘的徒弟名晟,出事那日,是他将琉璃樽盛了酒递与我,师父代我喝了它……”
司竹空惊愕,不语,随后,一身被蓝光笼罩,流萤灼灼,须臾便消失其中。
……
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的司竹空,似乎仍未有困意,独坐在窗前回想近日之事。
上次鼠疫后的,灵虚上人便带他调查过此事。
红耳鼠源自南海孤岛,平日喜荤,以小虫类为食,后来地域恶化,向北迁徙便随之变异。因其性情焦躁,不可能长期生存雪峰之上,如若有人豢养则另当别论。只是,自上次鼠疫之后,中原大地已把红耳鼠毁灭几近灭种,如若诸葛长风当时真是中了鼠毒,那么红耳鼠的繁殖似乎正在潜移默化中进行……
至于谷雨所说的,如果症结真出在那杯琉璃樽的酒里,那么名晟身后的患尘脱不了干系。
患尘素来飞扬跋扈,对待众人和掌门向来貌合神离,更多之时,是依仗自己乃前任掌门的外甥,越俎代庖不将掌门放在眼里。他心思叵测,心胸狭窄,谷雨数人入门之时逼停晋升大典,耽误他晋升七阶便怀恨在心也并不是不无可能。只是用如此动作对付一个无关大局之人似乎又小题大做,除非,此人有更大的阴谋,碰巧用谷雨小试牛刀?!
想到此,司竹空不由得拍案而起,如若真相如此,真正的灾难还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