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南下,数日之后来到余杭郡郊野。
已经入了冬,天黑的早,郊野日温夜寒,雾气氤氲得很,天空被一团浓云遮掩不辨星月,不过云稀处偶尔一两颗寒星微射,崭露头角,乍隐乍现。
谷雨体寒,抱火而坐,看着火堆里跳窜的火焰萤舞而动,很是美妙。她提棍挑了挑柴火,火焰就更旺了,还配合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风一过,那红红的余炭溅开火星蹦到谷雨身上,吓得她直起身来手忙脚乱的拍着。这一抬头,不经意间就看见篝火对岸的紫衣女子正埋着头穿梭着针线,时不时黑烟冲来,熏得她咳了两下,继而又不动声色继续埋头做工。
“哎!这样没日没夜的织,真是个傻姑娘……”谷雨暗声一叹,不由得连连摇头。
……
“余杭乃富庶之地,易安顿生息,明日进了城,便放下她吧”司竹空迎着身,向谷雨走来。
谷雨斜眼瞅了一眼篝火对面的紫衣女子,迟疑的咬了咬唇“就没有其他办法吗?一路上来,我们从未提及与身份有关的半个字,更没有暴露任何功法,当然,这也耽误了好些日的行程,只是——”谷雨低着头,吞吞吐吐半天说不上话来。
“……有话直说无妨”司竹空道。
谷雨犹豫的抬起头来,嗫嚅半天才理直了舌头道“司竹——难道,你就看不出,紫鸢她已经死心塌地想要跟着你了吗?”
“……这是何意?!”司竹空恍然若梦,音调拔高了一分。
这世间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痴心女子负心汉”,对,就是这一句,谷雨心里犹如水壶煮饺子,憋闷得不行,此刻她真为她不值,默默付出,别人却全然不知,不仅不落个好,反倒有自作多情之嫌。看着他八面玲珑好不威风,果然,上天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道门必定要为你闭了一扇窗,可真是七窍通六窍,还有一窍不通啊!
谷雨百般无奈的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司竹空,长吁短叹道“自你劈开绣球开始,她便对你芳心暗许,直到跟我们一同启程,她更是对你死心塌地,你竟看不出来?”
谷雨这席话当然出乎司竹空意料,他瞳目一怔,沉眉想了片刻,就移目看向氤氲的夜幕。他神色虽惊未喜,片刻后,就连这一丝不让人察觉的惊异也在他脸上荡然无存。
“玄天门虽然修道,但也并不禁忌弟子婚配对吗?她心地善良,独自一人无依无靠,既然对你一片真情,你不如试着考虑一下……”说罢,谷雨竟不自觉心中涌过一丝嫉妒,她低下头去,有些后悔刚才所言,她埋怨自己,为何如此多嘴,这种儿女情长又关她何事?何苦帮了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
“那又如何,天下无依无靠之人如此之多,难道须得我一个个安抚不成再者说,求而即得不过唯心而已,求而不得才是人间常理,若万事盼个求字便能唾手可得,我又何必劳心费力四处追寻这两起事件原委”司竹空淡然说道,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
司竹空如此果决,即在谷雨意料之中,亦在其意料之外。他的冷漠向来皆有,这不足为奇,只是外冷内热的他竟对一弱女子决绝至此,这着实让她不曾料到。
望着他坚决又冷酷的样子,谷雨心中一凉,果然,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注定要寡了些世俗之欲,也罢,反正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也懒得操那份闲心。
……
翌日,余杭城河外,数人下了船。
“……紫鸢姑娘,只能送你至此,还望往后多加保重”经过昨夜与司竹空一席谈话,谷雨深知此次绝无可能再将她挽留,前路艰险,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或许不是她好的归宿,尽管不忍,谷雨还是决定果断的道了别。
从相聚之日开始,便开始注定离别。紫鸢静静的看着眼前五人,胸如堵石,欲求同走,却怕被拒,欲求同留,却并无可能……
“莫要问路在何方,亦莫要问路该如何走,安顿后,随心而定,切莫再往火坑里跳”蓝辛夷说罢,便将手中的包袱递与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噙泪,苦笑着摩挲手中的包袱。
这一幕,对谷雨来说,就犹如呛了一口年久未开的泡菜,酸涩熏眼,让人不敢直视。她索性别过脸去,不再看向那生生离别的场面。
诸葛长风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来“这是我们送与你的盘缠,银两不多,但足够帮你度过数月,助不了你多少,但好歹聊胜于无,女孩子身边多放些银两自然是好的”说罢,便笑嘻嘻将荷包递到紫衣女子手里。
“……”
“这、该说的他们也都说了,我也就不再啰嗦,保重……”季海川怀抱毛团,乐呵呵对着紫鸢招呼道。
紫衣女子未敢出声,只是朝众人迭迭点头,强颜欢笑之下是她藏着的心酸。众人行礼就此别过,就在司竹空欲走之际,紫衣女子还是矜持不住叫住了他“公子留步——”
“……”
迟疑片刻,司竹空终是转过身来。
“公子,一路上他们都唤您尊称,不知——公子名字该是哪几个字?……”女子问。
司竹空低了眉眼,再抬眼时便回道“今日别过便是一生,何必多此一问”
闻言,女子黯然泪下,这样的结局她是料到的,毕竟一路上他都不曾正眼看过她,如此作践自己,不过是不死心罢了。
随行的四人,自是对其中情况明了于心,诸葛长风索性示意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