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清瑶侧着身子望着躺在身旁的这人,董怜睡得安稳,呼吸声绵长,透着股淡淡的清香,她心中一动,不觉的,便敛了眼睫,凑前去亲了亲她的额间。
退开时,那本应该睡着了的人却是睁着双眼直直地看向了自己。
那眼神一片清明,董怜道:“你亲我干什么?”
贤清瑶也不慌,只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说:“我看寻常人家的姐妹,关系好的话,都是会互相亲一亲的。”
董怜点了点头,然后不等贤清瑶反应,就凑前去亲了亲她的脸蛋。
贤清瑶僵住,这人却已经笑吟吟地道了声好梦,又合了眼睡过去了。
贤清瑶却是一夜无眠。
几年后,她再长大了一些,听着那些闺中小姐在宴席上细声讨论着那些春心萌动,无端的,便是明白了什么。
那段期间,贤清瑶疏远了董怜,而后不过将将疏远了两日,便已经溃不成军地又敲开了那将军府的大门。
董怜这些年是长得越发好看了,像是院子里栽的那些牡丹花,朵朵艳丽,却又丝毫不沾染俗气。
贤清瑶进去以后,遣散了其他人,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走上前,就将这个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姑娘轻轻抱在了怀里。
“……清瑶?”
“笑笑。”贤清瑶轻声唤着她的小名:“我想你了。”
董怜没说什么,只也伸了手,力度极轻地回抱住她。
彼时她红了脸,姿容较之往常更为绮丽,但却无人能看见,也当真是十分可惜了。
她们都是知道的,对方的心情,以及自己的心情。
只是,谁又曾料到,当真正将这情感说出来的那天,却是两人关系破裂的那天。
贤清瑶从父亲那里得知皇上想要迎娶董怜的时候,是面无表情地进了房,将自己关了整整两天。
再出来的时候,她疏远了董怜。
这回是真正的远离,而不是当日那样,只撑了不过短短两日便又将人寻回。
董怜察觉到了,也努力地想要将人拉回来,但最终却只能任由对方越走越远。
茫然无措里,她听到清瑶要嫁入宫中的时候,没忍住在黑夜里又跑去了丞相府一趟。
董怜望着那人不曾对自己展现过的漠然的神情,呆呆的,就落了泪。
她说,我喜欢你啊,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为什么要将我推开呢?
贤清瑶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她由始至终都只把董怜当成了妹妹,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柳长青。
柳长青是贤清瑶的表哥,人。
董怜站定在原处,最后,又问了一句话。
当真?
——当真。
贤清瑶想这么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董怜只当她是默认,点了点头,如同初见时一样,是头也不回的,便直直地转身离开。
后来,就这么过了两年,贤清瑶成了贤贵妃,因她阻挠,皇上也没再动过娶董怜的心思。
那日,她坐在太妃椅上,望着窗外宫墙,那里落了几只雪白的鸟儿,忽而风过,它们受了惊,便是振翅飞远了。
贤清瑶心想,她不后悔,她怎么会后悔呢,那人是要跟这鸟儿一样自由的,是不该跟自己一样被困在深宫里头的,所以,她不后悔,也绝不会让自己觉得后悔。
只是,贤清瑶万万没想到,她用尽一切方法将人与这深宫隔绝,到最后,那人却是自己闯了进来。
那日贤贵妃看着那人被描绘过的面容,头一回觉得茫然了。
只剩两人的时候,已经是淑妃的董怜拉过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拽了过去,那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她说,你别想丢下我。
贤清瑶看着她,那一瞬间,几乎就要低了头,跟幼时一样吻上她眉心的花钿。
但最终,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任由董怜抓着自己,好半晌后,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宫殿。
贤家位居高位,虽然以董家的权势,大概是没人会去惹淑妃的,但贤贵妃依旧是不声不响地帮着那人解决了许多东西。
她心想,就这样吧,她本希望董怜能自由翱翔在天空,但如果她最后还是进了这宫中,那她便倾尽此生去护着她好了。
董怜死去那日,贤清瑶抱着她的尸身,头一低,便是无声落了泪。
她低声喊道,笑笑。
董怜这孩子自幼便爱笑,所以才起的这么一个乳名。
贤清瑶是知道的,她的笑笑,自从入宫以后,便再也没有同旧时一样笑过。
她过的不痛快,她在这深宫里笑不出来,所以一直以来,便也只能以那种假笑示人。
贤清瑶垂眸看着她恬静的面容,许久以后,终于是弯下腰,将唇瓣轻轻地贴上了这人的额头。
旧时那千百个日夜,她都曾这么对她做过,怎么长大以后,反倒是没了幼时的勇气了呢。
贤太后一生隐忍,史册只将她评以冷漠二字,却不知她这一生,在少时决定入宫那晚,其实也曾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哭的几近失声。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名是伏仪的一首歌~=3=
谢谢:蚀骨之痛。的1个手榴弹、何处无花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