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归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柳主管带了出去。
踏在街上时,他不敢置信地瞅了柳主管很久,柳主管略一挑眉,叶时归不敢说什么,只低低道了声谢,便撒欢子满世界跑了。
不过不管他走到哪儿,回头一看,总能见到柳主管就站在身后极近的地方,那双常年带点凌厉的瞳仁染了花灯的颜色,似乎也没往常那么叫人害怕了。
叶时归逛了好一会,发现这街道熟悉,正是很久以前沈重衾带他来过的襄华镇。
今天大抵是什么特殊日子,大街小巷全都张灯结彩的,家家户户都传来了阵阵欢笑声。
逛着逛着,叶时归忽地就听见前面围着人,似乎是有人在争吵。
他本无意去看热闹,但路过的时候,却是清清楚楚听得一人说道:“——反正我今儿话就摆在这里了,那叶家之子当初跟魔教勾结,就该想得到今日这种人人恨不能诛之的下场!你这般袒护他,怎么就不想想当年洛阳那无辜死去的生灵?不过就是因当日他施舍与你银钱罢了!”
叶时归一顿,就听另一道沉稳的声音说:“是。我是袒护他。当日我一家陷于苦难时,何人曾救济过?我们也差点就成了无人问询的死尸,或许就被人嫌弃着随手抛到了荒林里——是那人一手救的我们,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随你一道辱骂他,更不会让你在我茶楼里辱骂他。这位兄台,请你离开吧,日后也莫要再来了。”
叶时归往那边望去,刚好擦过了人群的空隙,见到了一个衣着简朴的大汉,他身后站着一群人,神情紧张,却是跟他一样半分没有退缩。
他想了好久,才想起这是当日那个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人。
站在大汉面前那公子似是怒极,一拂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谁稀罕去你这种店了!你再是不忍,官府也已经将那人的画像贴满了街道,我就不信他还能逃得了了!”
声音因为距离变得模糊,人群潮水般散走,那大汉沉默着,拍了拍其他人的肩,转身进了那灯火通明的大茶楼里。
叶时归站在原地仰头看了好一会儿,迈开步子又往前边的另一条街道逛去,他转过拐角,却是因眼前一幕停下了脚步。
接连着街道的拱桥下,盏盏莲花灯浮在河流之上,配着满街道高挂着的灯笼,一时间整个世界像是盈满了光。
柳主管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应该抬头看看。”
叶时归依言抬头,万盏祈天灯摇摇飘于夜空,一些已经升的很高很远了,一眼望去,竟像是星辰一般。
骤然风起,堪堪将叶时归帷帽的幕纱吹去了两边,他慌忙里要抬手压下,另一只手已经从身侧伸了过来,将那被吹的挂在帽檐上的薄纱重新放下。
幕纱落下之前,叶时归扭头望他,大抵因为灯光,衬着那一色月白的长袍,柳主管清冷的面容似乎沾了点人气,没有平日里那么的不近人情了。
翌日,叶时归回到梨园,将在镇里买的一些小玩意儿全都分了出去。
青竹得了一盒点心盒子,他垂眸看了半晌,才低低地道了声谢。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青竹的脸色有点苍白,似乎是心情不太好。
叶时归奇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青竹将东西收好,捏着盒子的指尖泛白了一瞬,又恢复成透着粉的样子,他虚弱地笑了笑:“大概是昨夜没睡好,今早起来着了凉吧,无大碍的。”
叶时归想继续问一问,但转念想到柳主管还竖在一边,又悻悻地闭上了嘴。
柳主管道:“发完了?”
叶时归点头。
柳主管声音凉凉:“那还不去练你的琴,傻站着干什么?”
叶时归忙应了声是,临走时一步三回头地瞅了瞅柳主管,纠结半天还是扭头磨蹭了回来,塞给了他一个黑色的耳坠。
“给你的……”叶时归道:“一开始我见你戴过相似的……谢谢你带我出门了啊。”
说相似倒是抬举这小玩意儿了。
这黑色耳坠不值钱,叶时归如今的盘缠都是柳主管按月给的,几乎称得上是两袖清风,不能像以前那么大方,只能尽己所能地挑了个最好看的送人。
他本以为这人肯定会嘲讽一番,再不济也会挂上冷笑不屑一顾,没想到柳主管却是没说什么,伸手接过后,扫了一眼,只懒洋洋地唔了一声,算是收下了。
叶时归道:“那、那我过去了啊……”
柳主管还是淡淡的:“去吧。”
几日后的例行抽查,柳主管没怎么揪人毛病就把叶时归放了回房,退下前,他偷偷看了柳主管两眼,那黑色耳坠意料之内的没被戴上。
叶时归抱琴走在木道上,思绪不知不觉就飘的挺远。
柳主管和自己肯定是认识的,这人凭感觉就知道不简单,但简介却没有弹出来,证明自己以前肯定在哪儿见过他。
而且,要是两人不认识,柳主管也没有义务这样照顾他啊……
只是叶时归思来想去,都不能确定这人到底是谁。
又或者,有些猜测着实太荒唐,才刚冒了个头,转瞬之间就被自己否认。
叶时归猜的累了,索性不管这事儿了,反正他现在过的挺好,这儿管吃管喝管人住,虽然成天练琴棋书画这事儿挺让人心塞,但总归,还是挺不错的。
他回忆一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