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关于过去与后来
杨尤生来无忧,旁人苦尽心思花费一辈子所追求的东西,放到他身上,就成了与生俱来的得天独厚。
他父亲年少时居于国外,回国时将一直照顾自己的管家也带了回来,杨尤小时候就是那个老管家一手带大的。
受过培训的老管家什么都好,只是有一点会让杨尤觉得特别的闹心——对方将国外的那套礼仪也带了过来,不管怎么纠正也好,还是会一直将他唤作“小少爷”。
初时杨尤年幼,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只被父母小心翼翼地养在偌大的房子里头,旁人不敢对雇主的事情评头论足,所以他也没有太抗拒,只是下意识的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不过见老管家喜欢,杨尤撇撇嘴,便也随他了。
后来,在他准备升上二年级那年,某日里,杨尤刚好在跟同班的男生在打闹,一片清脆的嬉闹声中,无端的就插入了道稍显年老的嗓音。
老管家一如往常来接他,但他今天因为玩闹忘了时间,老管家出于担心,便进来找人了。
杨尤刚刚兴致在头,压根没察觉到他,更不用说阻止他了,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老管家是微笑着说了一句,小少爷,我们该回家了。
一群小孩子顿时停下了动作,一双双骨碌碌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眨巴着望向了这边。
有个男生藏不住话,当即就歪着头,朝杨尤说了句:“好娇气的叫法啊。”
杨尤本来只是觉得有点羞赧,听到这句话,不知是触动到了哪根神经,竟是一时心头大震。
彼时距离学年结束只剩下了三天,按理来说,只要通过了周五的期末考,他就能如期升上二年级了。
但在回去的当晚,杨尤却是无端的发起了高烧,并且接连烧了一整个星期都不曾褪下。
杨母那段日子哭的跟个小泪人似的,杨父将他带到各个地方医治都没能将他完全治好,不免也有点无力。
这场毫无预兆的发热持续到第十三天才终于降了下去,不过烧退了以后,杨尤却犯上了嗜睡症。
轻则睡个一天,重则接连三天不起。
杨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将他打包带去了国外医治,但那界内权威的老医生在细细地研究了一段日子以后,也只是说尽力而为,几率不大。
杨母那时听见,只觉得天崩也不过如此了,倘若不是杨父支撑着,怕是会立刻就软倒在地。
幸运的是,一年后,在又一次酷暑来临的时候,杨尤他忽然的,就痊愈了。
那日他从柔软的大床上睁眼,时间约摸是晌午时分,圆拱窗外面的日光铺洒进来,因着窗纱滤掉了一层,那光朦朦胧胧的,万没有外头那么灼人。
杨尤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外头树影绰绰,蝉鸣绵绵,他下意识的,便捂着额头又合起了眼。
大概是因为睡得太久了,脑袋昏沉的慌。
他总觉得,在意识不清的这段时间里,他好像断断续续地做了个很长的梦,那梦境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但他彻底醒来以后,却又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杨母跟杨父将他再次带到医生那边查看,待确定真的无碍以后,两人终于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杨尤醒来以后乖顺地接受一切治疗,何以安跟温年昊他们听说他能见人了,缠着各自的父母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看他。
一切本来是正常的,直到杨尤又一次地听见了小少爷这个称呼。
比起昏迷前那日的心头大震,这次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是在心底里涌起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怒火。
要说以前只是不喜,那么现在便是连听都不想再听见这个称呼。
自醒来以后,杨尤头一回在众人面前发这么大的火,于是从那往后,也没有谁再敢当面跟他提起这个称呼了。
初中那年,老管家大限将至,临走之前,他那双已经看不清事物的金色眼眸慈祥地看着杨尤,干瘪的掌心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地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轻太模糊了,他只能勉强听清“诺言”两字,还有末尾的那一声不变的称呼。
到最后,这老人还是喊了他一声小少爷,只是这次,杨尤并没有生气,那心脏沉甸甸的,反倒是涌起了股无名的酸楚。
他对父亲说,他不想再住在这种欧式装修的房子了。
父亲只是略微讶异地看着他,而半年以后,他们便就真的举家搬去了新建好的现代别墅里了。
入住一周以后,何以安跟温年昊过来找他玩,温年昊啧啧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说搬就搬,说买就买。”
杨尤给他丢了个蛇果:“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温年昊咔嚓一下咬了口那清甜的果子,摇着手指道:“我那也就是小康,跟你没法比。”
杨尤笑骂:“滚你丫的,吃你东西别哔哔,你看以安就没像你这么贫!”
何以安面不改色地啃完蛇果,拿手帕擦了擦手,道:“补不补习了还?说下一年要考到一个高中的是谁跟谁来着?”
温年昊跟杨尤只能满脸痛苦地将课本都翻了出来。
学到大晚上的时候,温年昊脸枕着桌子,看着像是魂都没了一半,他瞅着还在咬着笔解数学题的杨尤道:“我拼还有点理由,杨尤你小子这么拼干什么啊?你爸又不是不能搞到指标,考不进不还能塞进去吗?”
“我不想靠别人也不想找关系。”杨尤皱眉道:“我要进去,就要自己考进去。”
何以安难得抬起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