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陆诚居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阴鸷的笑,“皇上,本王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娘娘这话也不过是一时之间太焦急气愤罢了。还请皇上不要再耍孩子脾气,赶紧让许太医为刘御医取药来吧。”
“好啊,”沈遇欢轻轻一点头,转而对许安阳道,“去取药吧,仔细些,不要弄错了。”
反正许安阳和她都已经提过醒了,她问心无愧,以后沈全荣要是有什么问题,后悔的也不是她。
“是。”许安阳平静地作揖告退,走了几步路,迎面碰上蔡见均一行人。
蔡见均向他见了一礼,侧身让他先过。他道了谢往前走,看见蔡见均后面被四个内侍围着的汪太妃。汪太妃举止局促,仿佛被沉甸甸的珠翠压得几乎要抬不起头来了,脸上不自禁地显出被强自按捺的惶恐,硬拗出来的趾高气昂被她做作出几分可笑来。
这样庸碌的女人,竟会涉及对六王下手这种事,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待许安阳走过去,蔡见均快步走到沈遇欢身边,道:“皇上,汪太妃已经带来了。”
沈遇欢在鱼香搬来的紫檀木椅上坐下,看了看强撑出几分怒气的汪太妃,对旁边一直揪着莎儿的雀彩道:“放开她。”
雀彩手一松,莎儿砰地跪到了地上,急急忙忙手脚并用地爬向汪太妃,“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您要证明我是清白的啊!太妃娘娘救我!”
沈遇欢吩咐鱼香道:“请屋里的太后娘娘和四王出来吧。”
沈恪礼刚才跟着郑太后一起过来了。
鱼香入室去请。
沈遇欢又看向蔡见均,蔡见均会意,将除了几个大宫女外的宫女太监们都遣出了休憩阁所在的小院子,只留几个亲信侍卫守在外面。
郑太后走了出来,头发显然是方才匆匆地重新篦过,面容显得憔悴又凌厉,衣襟和袖口都有些皱过的痕迹,领口处有一片深色,大概是沈全荣的鼻涕眼泪蹭了上去又被用湿布抹净了。她的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沈恪礼。
汪太妃扶了扶鬓边的金钿,双手交叠向郑太后和沈遇欢屈膝各行一礼,而后看向沈遇欢,颇不忿似地问道:“皇上为何要遣内侍逼我前来?我从昨日起便身子不适,已派人向皇上告了罪,难道皇上就非要逼我一个太妃抱恙来为皇上祝寿才肯满意吗?”
沈遇欢轻笑起来,“我听着太妃说话果然中气不足,不知道是不是太妃娘娘这两日太过多思多虑,把自己给累着了?”
汪太妃的眉梢吊了起来,连音调也拔上去许多,“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遇欢眨了眨清清亮亮的大眼睛,“我在问太妃娘娘如何身子抱恙的呢,太妃急什么?”
汪太妃的眼神慌忙地乱扫了两下,“我只是前日贪凉多吹了风,皇上莫要乱猜。”
“皇上,”一个侍卫从小院垂花门外走进来禀道,“许太医取药回来了。”
沈遇欢道:“请他进来。”
许安阳背着一个竹质的医箱大步走进来,俯身道:“皇上,太后娘娘,臣已取药来。”
陆诚居沉声道:“刘信,将药拿下去仔细查验,里头不要再多出些不该有的东西来。”
刘信拿腔作势地应了声“是”,走到许安阳面前,一把拽过刚从药箱里取出的一叠分类包好的药,略略昂着头进了梢间。
许安阳一脸泰然。
沈遇欢瞥一眼汪太妃,似笑非笑道:“许太医,汪太妃身子抱恙,你去给太妃娘娘诊诊脉,看看开副什么药好。”
许安阳应喏,便从医箱里取了脉枕巾帕,恭恭敬敬地要给汪太妃请脉。
汪太妃下意识地一避,颇不耐似地语气强硬道:“我有惯用的太医诊脉,就不劳皇上再费心了。”
许安阳笑道:“太妃娘娘,我虽医术平平,诊脉却还是可以的,只要娘娘不是得的心病,我都能为娘娘诊出病因,开出方子来。”
“哦?”沈遇欢闲聊似地问许安阳道,“不知许太医所谓心病是作何解?”
许安阳一本正经地回道:“回皇上,臣之所谓心病,是指心虚气短一类,此类心病,盖其自造,医者却是全无解法。如果太妃娘娘之恙是源于心虚,那就恕臣无法通过脉象来诊出来了。”
“你放肆!”汪太妃两眉倒竖,胸脯剧烈地起伏。
“到底是谁放肆!”沈遇欢蓦地站起身,抬高了音量,“收买尚食局宫女,指使其对六王下手,汪太妃,你还要把苛待父皇嫔妃的帽子扣在朕的头上吗?”
“一派胡言!”
“太妃娘娘!”
两道声音连接响起,第一道来自声色俱厉的汪太妃,第二道来自满脸不敢置信的沈恪礼。
郑太后看向汪太妃的目光陡然锐利,森冷如冰窖一般。陆诚居怀疑是小皇帝下的手,她却不这么认为,相较之下,汪太妃下手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些,毕竟沈恪礼是汪太妃的亲儿子。
一声轻飘飘的笑从沈遇欢的唇齿间溢出。
汪太妃宽大的衣袖下,蓄了近二寸的指甲深深扣进掌根的肉里。
沈遇欢的神色缓缓地冷冽下来,“汪太妃,朕是皇帝,你不是朕的母后。是谁给了你对朕大不敬的底气?”
秋夜的风并不很冷,汪太妃却觉后背一片森森的寒意。指甲不觉间陷进皮肉里,她垂下头,道:“是我失言了。”
“失言倒是小事,”沈遇欢示意鱼香捧过来放着那支梅花金簪的托盘,拿起金簪在葱白的手指间随意地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