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接到传信的程潜到书房里找到陪着女儿练字的妻子洛氏商量:“我觉得皇上若是纳陆家女为妃倒是无妨,此女心术不正,日后想找她的错处发落并不难。”
洛氏叹道:“可摄政王是想让他女儿当皇后,若皇上只是纳陆家女为妃,摄政王岂能善罢甘休。”
程潜抬手捏了捏眉头,“要是立了陆家女为后,纵然日后皇上有了真正想娶的人,废后再立,那女子也只能是继后的名分,当真膈应。”
他和洛氏自幼青梅竹马,琴瑟和鸣,感情甚笃,若他只能把正妻的名分给别的女子,那必然会成为终生之大憾。将心比心,他不希望侄儿经历这样的不得已。
洛氏眉间也染上愁绪,“而且现在的皇上是……若立了陆家女为后,怎能不在其面前露出破绽?”
皇后和妃子不同,对于不喜欢的妃子,皇帝想冷落就可以冷落,但皇后是皇帝的正妻,夫妻一体,帝后和睦才符合lún_lǐ纲常,若是对皇后置之不理,被陆诚居联合那些谏官抓着“帝后不和,有违伦常”不放,小欢未必能招架。可若是和那陆葳倩同床共枕,小欢是女儿身的事实又如何能瞒得住陆葳倩?
程潜的声音沉了沉:“皇后这个身份,看着是摄六宫之事而不干朝政,但事实上,一旦立了陆家女为后,皇上再有不顺摄政王心意处,摄政王就敢对皇上动手,因为有皇后这个身份在,做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名正言顺得多,比如在宗室中抱一个孩子立为新帝。”
洛氏心中一紧,忙压低了声音问:“如今进退维谷,皇上是怎么想的?”
程潜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忧地低声道:“她说无论如何,一定不会立陆家女为后。”
洛氏低低一叹,眼中流露出爱怜,轻声道:“小欢是个好姐姐。”
程潜也叹了口气,神色略微黯然,“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本事好好保护她,才让她不得不直面这些刀光剑影。”
洛氏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
“爹,娘,”一直在隔扇后默默练字的程皎皎走了出来,在两人面前站定,低了低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轻声开口道,“女儿想进宫。”
程潜夫妇均是愣住。
程皎皎面向二人,徐徐拜了下去,“爹,娘,女儿愿入宫为妃,制衡陆氏。有我的身份在,皇上要压陆氏的位份,会容易很多。”
“胡闹!”一向不对女儿说重话的程潜在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厉声呵斥,“你这孩子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们谁会拿你的终身大事来作为朝堂博弈的筹码吗!”
洛氏也肃了语气:“皎皎,你幼承庭训,怎能有这样拿自己终身做儿戏的念头?纵然心意是好的,这想法也万不许再提。不仅是你爹和我,就是你姑姑、你弟弟妹妹,也都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爹,娘,”程皎皎抬起头来,微微红了眼眶,“女儿不是拿终身大事当儿戏,女儿心属皇上已久,今有时机,才想一偿夙愿。”
“你……”洛氏震惊不已,愣愣地看着女儿白皙清秀的脸庞上那郑重又坚定的神色,“你喜欢小安?”
程皎皎微微抿唇,点了点头。
程潜怔了良久,试图在女儿脸上找到些许言不由衷的蛛丝马迹,却终是颓唐地靠在了椅背上。小安住在程府时,和皎皎相处,的确十分和睦,可两人是表姐弟,又都年纪尚小,他从未想过女儿会对小安生情。
“皎皎,”程潜缓和下语气,认真地看着女儿,“你姑姑当年一进宫就获盛宠,又接连生了两个极为优秀的孩儿,且始终得先帝信任,已胜过大多数的深宫女子,可纵然如此,她所吞咽的苦楚还是比寻常人多了太多。爹的妹妹已经踏进宫门不能回头了,爹实在不想让你再踏入那个深宫。
“况且,你知道小安的心意吗?若他对你无意,就算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善待你,甚至立你为后,可是你能受得了他心悦别的女子,宠爱别的女子,与别的女子生儿育女吗?儿时的那点温馨,要是这么消磨下去,够消磨多久呢?当你们的情谊失了旧时的模样,深宫岁月里对着面目陌生的旧人,皎皎,到那时,你不会怨恨吗?”
程皎皎的脸色微微发白,滚烫的冲动与涌上心头的悲伤惶惑交织激荡在一处,一时间心绪纷乱。半晌,她垂下眼帘,一滴泪啪嗒落下来,砸在青石地砖上,“爹,女儿都已经想好了。”
程潜闭了闭眼,“爹不明白,小安六岁来到咱们家,不到九岁便离开去南疆,你为何对他执著至此?”
程皎皎的眼里浮现出带着柔情的迷惘,摇头道:“女儿也不知道。可女儿知道,自己想嫁给他。”
“你想嫁给他……”程潜眉头轻折出一道深褶,声音沉沉,“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是新娘要嫁给自己的良人,而仅仅只是宫院里又添了一个和皇上有些故交之谊的妃子罢了。”
程皎皎慢慢点下头,“女儿知道。”
程潜抬起手挡住眼睛,“爹知道了,你让爹再想想,再想想。”
与此同时,紫宸殿外,蔡见均正毫不客气地指使着他的便宜徒弟顾潼:“皇上想吃桂花糕,你去吩咐尚食局膳房的厨娘做一盘,记得一定要在旁边盯着点。”
顾潼奇道:“怎么让尚食局的厨娘做?”
蔡见均嗳了一声,“这不是祁萍代太后娘娘出宫上香去了么,可不只能让尚食局的做了。”
顾潼微微垂了垂眼帘,“皇